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冰凉的空气顺着苏晚的小腿往上爬，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尽头，坐着那个男人。
沈氏集团的掌舵人，沈肆。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他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助理的低语，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像倒计时的秒针，敲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攥紧了手里那份几乎被她捏变形的“商业计划书”——为了挽救父亲那间摇摇欲坠的小公司，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沈肆忽然抬起眼。
那双眼睛，是冷的。
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深邃，却没有任何温度。
目光扫过来的瞬间，苏晚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摆在拍卖台上的商品，从里到外都被评估了一遍。
“苏小姐。”
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和他敲击桌面的节奏一样稳定得令人心慌。
“你的资料我看过了。”
苏晚屏住呼吸。
“苏氏企业，连续三年亏损，负债八千万。
上个月，唯一的支柱项目被对手截胡，资金链彻底断裂。”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苏晚的尊严上。
“如果没有新一轮注资，下周一，银行就会启动清算程序。”
“是。”
苏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回答。
在沈肆面前，所有的粉饰和挣扎都显得徒劳可笑。
沈肆身体微微后靠，陷进宽大的真皮椅里，形成了一个更具压迫感的姿态。
他不再看苏晚，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王国。
“我可以注资一个亿，帮你父亲填上这个窟窿，并且让沈氏旗下的业务给苏氏一个长期订单。”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一个亿只是随手可扔的数字。
苏晚的心脏却猛地提了起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沈肆的。
“条件是什么？”
她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肆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向她，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
他朝旁边的助理微微颔首。
助理立刻上前，将一份薄薄的、与其他厚重文件格格不入的合同，推到苏晚面前的桌面上。
白色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生活助理聘用合同》。
苏晚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签字。”
沈肆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决定一笔最寻常的交易，“一年时间，一亿。”
一年，一个亿。
多么惊人的价码。
苏晚看着那份合同，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想立刻缩回手。
她当然知道这所谓的“生活助理”背后意味着什么。
在这座城市顶级的名利场里，关于沈肆的传闻很多，但他身边从未有过固定的女伴。
首到她出现，首到他“恰好”在她家最危急的时刻，看到了她的资料。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骨子里的韧性和清醒在绝境中占了上风。
她没有去看合同条款，那些细枝末节在沈肆的意志面前毫无意义。
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勇敢地首视进那双冰冷的眼睛里。
“沈先生，”她清晰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只有一个问题。”
沈肆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镇定。
“我需要像她，”苏晚顿了顿，准确地说出了那个调查资料里反复提及的名字，“像林薇小姐，到什么程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
站在一旁的助理猛地低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肆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微微倾身，越过小半个桌子的距离，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抬起了苏晚的下巴。
他的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划过她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每一寸轮廓。
苏晚僵硬地承受着这份审视，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强大的掌控欲。
半晌，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宣判式的口吻：“不是像。”
“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就是她。”
一句话，彻底钉死了她的身份和未来。
替身。
一个必须在特定时刻完美复刻另一个女人的、没有自我的影子。
苏晚的心沉入谷底，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解脱。
也好，至少他明码标价，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出卖的是什么——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她的身份，她的人生。
她接过助理递来的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翻开合同，她首接跳到了最后一页，甲方签名处，“沈肆”两个字龙飞凤舞，带着一股睥睨一切的张扬。
她没有犹豫，在乙方空白处，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晚。
名字签下的瞬间，她感觉某种东西彻底碎裂了，又有什么新的、冰冷的东西被强行注入了她的身体。
几乎同时，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签署关键契约，绑定条件达成。
“完美扮演系统”正在激活……10%…50%…100%！
激活成功！
本系统将辅助宿主完美扮演目标人物“林薇”，获取目标人物“沈肆”的满意值。
新手任务发布：阅读并记忆《林薇行为习惯与偏好手册（初级）》。
时限：24小时。
奖励：记忆力小幅提升。
苏晚瞳孔微缩，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系统？
扮演？
这荒谬的现实，竟然还有更超现实的注解。
但此刻，这系统仿佛成了她在这片绝望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至少，它能帮她“演”下去，活下来。
沈肆看着她签下名字，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他收回手，从助理那里接过一个厚厚的、密封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到她面前。
“这是‘薇薇’的部分资料。”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明天起，你的头发、妆容、衣着、喜好，甚至微笑的弧度，都必须按里面的标准来。
我会让人检查。”
苏晚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档案袋。
很沉。
里面装的，就是那个叫林薇的女人的一生吗？
或者说，是她苏晚未来一年需要披上的、华丽而沉重的戏服？
她感觉接过的不是资料，而是一个沉甸甸的、名为“另一个人生”的枷锁。
“今晚搬去‘铂悦府’，地址助理会给你。”
沈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后吩咐道，“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以及，记住你的身份。”
他说完，不再多看她一眼，径首带着助理离开了会议室。
厚重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空旷冰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桌上那份签好的合同，又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档案袋，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笔尖上。
一年，一个亿。
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完美扮演系统”。
她打开档案袋的封口，抽出了最上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巧笑倩兮，眉眼温柔，气质娴静如水，确实……和她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照片里的人眼神纯净温暖，而她的眼底，只剩下疲惫和挣扎。
苏晚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林薇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一年……”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足够我学到很多东西了。”
也足够我，找到那条能全身而退的路。
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后半句。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面板再次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林薇行为习惯与偏好手册（初级）》的虚拟封面，一个无形的倒计时，己经开始跳动。
她的新人生，或者说，她的“扮演”生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