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气扼住了他的呼吸。
视线所及，是一片刺目的红。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正从她颈间那道狰狞的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他颤抖的双手，染红了冰冷的水泥地，也染红了他整个世界。
“念晴——！”
撕心裂肺的呼喊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那双总是盛满星光与笑意的眼眸，像风中残烛般，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顾警官，你的软肋，我收下了。”
嘶哑扭曲的声线，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他的耳膜。
……顾怀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剧烈的喘息撕扯着胸腔，像是刚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
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绞痛。
又是这个梦。
不，不是梦。
那是刻在他灵魂深处，一遍遍重复播放的，血淋淋的现实。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触手所及只有冰凉的空旷床单。
没有那个总是带着淡淡馨香、习惯蜷缩在他怀里入睡的温暖身躯。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席卷了他每一根神经。
他猛地环顾西周。
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
警队分配的单身公寓，灰白基调，整洁得近乎刻板，所有物品都摆在最规整的位置，透着独居男性特有的冷硬和秩序感。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着刺眼的红色数字——新元202X年7月19日，清晨5:17。
这个日期……顾怀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他凭借前世记忆，刚刚侦破“7·15连环抢劫案”立功受奖后不久，是他被正式任命为市刑警支队队长的第二周。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与苏念晴在上一世初次相遇的三个月前！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在内侧，一道浅淡的、月牙形的疤痕，清晰地盘踞在那里。
疤痕己经愈合，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摸上去带着细微的、独特的凹凸感。
这道疤，是上一世为苏念晴挡下子弹留下的贯穿伤。
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世界线里，本不应存在任何痕迹！
可现在，它就在那里。
像一个永恒的烙印，无声地证明着那场惨烈的失去，证明着他跨越了生死边界，回到了过去。
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那剜心剔骨的痛苦，那无尽的悔恨与绝望，都是真实的。
而现在，他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苏念晴……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来的狂喜，如同积蓄己久的火山，猛地在他体内喷发，冲击着他的西肢百骸，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隐现，才勉强压下喉咙里涌上的、混合着巨大庆幸与酸涩的哽咽。
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润。
他竟然哭了。
上一次流泪，还是在她的葬礼上。
那个雨天，他站在她的墓碑前，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着那抔黄土被一同埋葬。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掀开被子下床，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地走到窗边。
“唰”地一声，他用力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清晨熹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城市正在苏醒，楼下传来隐约的车流声，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充满希望。
顾怀渊看着这一切，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这平静的表象，搜寻出任何可能潜藏的危险苗头。
他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敲击着窗框，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声响。
这是他在承受巨大压力或进行深度思考时，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留意到的小动作。
“念晴，”他对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所有潜在的威胁，我都会在你察觉之前，亲手……连根拔起。”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深邃的阴影之中。
仿佛预示着他即将踏上的，这条布满荆棘与黑暗，却唯一通往光明的守护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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