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的金辉漫过南天门的玉柱,洒在云海翻腾的天庭天街之上。
往来仙娥皆敛衽轻行,佩剑仙官亦步履沉稳,唯有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像颗滚落在玉盘里的蜜渍金橘,晃得人眼晕——正是修行刚满五百年的小吉星。
他今日又换了身新裁的流云锦袍,领口还别着朵刚从瑶池折来的朝颜花,脚步轻快得能踩出细碎的仙乐。
前方不远处,紫薇仙子正提着素白裙摆走过月洞桥,广袖拂过桥面的玉栏,竟似带起一阵清浅的星辉。
小吉星眼睛一亮,忙提了袍角追上去,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紫薇姐姐!
你今日修行完得好早,可是要去广寒宫借玉兔捣药?”
紫薇仙子闻声驻足,转过身来。
她额间一点淡紫色的星印衬得面容愈发清冷,千年修行沉淀出的气韵,让周遭的云海都似慢了半分流动。
见是小吉星,她眉间的淡漠稍减,指尖拂过垂落的鬓发:“不过是出来散散仙力,免得打坐过久凝滞了经脉。”
“散仙力好啊!”
小吉星凑上前,献宝似的从袖中摸出个琉璃盏,里面盛着他今早特意去天河源头接的晨露,“姐姐尝尝这个,我听仙翁说,天河晨露能润养仙元,比你常喝的云雾茶还清润呢。”
他这副模样,早己被不远处的几位仙官看在眼里。
太白金星座下的侍童忍不住撇了撇嘴,跟身旁的同僚低声道:“瞧瞧这小吉星,修行五百年,连个像样的仙术都没炼熟,倒把心思全花在讨紫薇仙子欢心上面了。”
另一位青衣仙官亦摇着头叹气:“紫薇仙子可是千年难遇的至阴体质,多少修行几千年的上仙都盼着能与她双修,他一个毛头小仙,也敢做这美梦?”
这话偏巧被小吉星听了去,他转头朝那几位仙官皱了皱鼻子,语气却没半分怯意:“修行久就了不起啦?
我喜欢紫薇姐姐,又不是图她的体质,也不是为了修行,就是纯粹的喜欢,要你们多管闲事!”
说罢,又转回头,对着紫薇仙子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方才的插曲不过是拂过衣袖的风。
紫薇仙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异样。
自她修成紫薇星位,前来攀附的神仙不计其数,有的明着献宝,有的暗着试探,无一不是冲着她的至阴体质能助益双修。
可眼前这小吉星,却从未提过半句修行之事,反而总记着她何时会因打坐过久蹙眉,何时会因仙园里的花开得晚而轻叹。
有次她不慎被戾气所扰,也是小吉星不知从哪里寻来千年雪莲,巴巴地送来,只说“姐姐闻着这个,心情会好些”,半句不提这雪莲对修行的益处。
“你今日又没去修行?”
紫薇仙子接过琉璃盏,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轻声问道。
“修行哪有陪姐姐重要!”
小吉星脱口而出,见紫薇仙子微微挑眉,又连忙补充,“我也有好好练的,就是……就是今日听说姐姐会出来,才特意等在这里。”
他说着,又从袖中摸出颗圆润的珠子,“对了,这个是我昨日在天河畔捡到的避尘珠,姐姐带在身上,打坐时就不会有尘埃扰了。”
紫薇仙子看着他手心里那颗泛着柔光的珠子,心中微暖,正想开口,却见小吉星忽然朝远处挥了挥手,随即又转回头,笑着说:“姐姐,我先去跟月老打个招呼,等下再找你说话!”
说罢,便提着袍角,快步朝远处走去。
紫薇仙子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唇边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提着琉璃盏,缓步走向仙园,却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桂树后,一抹青色的身影正悄悄望着小吉星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失落。
那抹青色身影,正是小青星。
她与小吉星同是修行五百年的小仙,性情却极为羞怯。
她对小吉星的心意,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那日她在瑶池仙宴上,不慎撞翻了南极仙翁的玉花瓶,那花瓶乃是上古灵玉所制,南极仙翁虽未发怒,可按照天庭规矩,她至少也要被废去百年修为,打入凡间历练。
就在她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跪伏在地时,小吉星却恰好路过。
他见她哭得可怜,又听闻了前因后果,竟二话不说,便取出自己的本命吉运珠,耗费百年修为,将自身一半的吉运渡给了她。
也是靠着这股吉运,后来南极仙翁查明,那玉花瓶本就有裂痕,并非她一人之过,她才得以免于处罚。
自那以后,小青星便将小吉星记在了心里。
她时常会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在天河畔捡石子,看他在仙园里逗弄灵鹿,看他对着紫薇仙子笑得一脸欢喜。
她无数次想走上前,将藏在袖中的、自己亲手绣的平安符递给他,可每次刚要迈步,便见小吉星的目光落在紫薇仙子身上,那眼神里的欢喜与执着,让她所有的勇气都瞬间消散。
方才小吉星与紫薇仙子说话时,她就躲在桂树后,看着小吉星为紫薇仙子递上琉璃盏、送上避尘珠,看着紫薇仙子唇边那抹淡笑,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紧紧攥着袖中的平安符,指尖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符纸捏破。
“我没有紫薇仙子修行高,也没有她漂亮,更没有她那么好的人缘……难怪吉星哥哥心里只有你!”
小青星自言自语的黯然神伤。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枝头的桂花,落在小青星的发间。
她抬起手,轻轻拂去发间的花瓣,望着小吉星远去的方向,眼中的失落愈发浓重。
她知道,小吉星的心里,从来都只有紫薇仙子,自己不过是他众多“需要帮助”的小仙之一。
可她却忘不了,百年前,他为了帮她,毫不犹豫地耗费百年修为时的模样;忘不了他笑着说“没关系,吉运没了还能再修,可你要是被处罚了,多可惜”时的神情。
“小吉星……”小青星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她缓缓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青色的裙摆拂过落在地上的桂花,留下一串细碎的痕迹。
她不知道,自己这份藏在心底的心意,何时才能有说出口的一天,或许,永远都不会有。
而此时的小吉星,正凑在月老身边,缠着他问东问西:“月老月老,你说我跟紫薇姐姐的红线,什么时候能牵上啊?”
月老捻着胡须,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小仙,修行不用心,倒是在儿女情长上格外执着。
缘分自有天定,急不得,急不得啊。”
小吉星却不依,缠着月老问个不停。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将他的明黄色锦袍染得愈发耀眼。
他还不知道,在他执着于追逐那抹清冷的紫微星光时,另一颗微茫的青色星辰,正悄悄将他的身影,刻进了自己的仙途岁月里。
天庭的云海依旧翻腾,仙乐依旧悠扬,而这三颗星辰之间的缘分纠葛,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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