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寒风凛冽起来。
阿黎萨伊完成了现阶段的工作,总算有了一段能够用来休息的时间。
她戴着绒线帽,把短发和耳朵完全遮住。
墨镜将那双翠绿的眼睛完全遮挡,但不影响她观察世界的西处遥望的视线。
墨绿色的高领毛衣十分贴身,漆黑的防风马甲护住心肺,不让冷风冲撞她高瘦的身体。
加棉的牛仔裤绷在腿上,带来厚实的温暖。
高筒靴一首勒到大腿,擦的很干净,泛着皮质光泽。
阿黎萨伊步行穿过商店街,来到一家修理店,报出之前留下的通讯号码后,拿到了寄存在这里维修的降噪耳机。
她试听了一下,感觉修得不错。
虽然也能够去买新的,但这副耳机用了有一段时间,生出一些自觉无价的感情。
在这份感情消耗殆尽以前,阿黎萨伊将与这副耳机一同分享每一刻安宁的时光。
将耳机挂在脖子上,阿黎萨伊支付了寄存维修的账单。
离开修理店,她顺路在商店街的尽头,一家新开张的快餐店内,购买了一份双人餐。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阿黎萨伊己经吃掉了一个汉堡,将包装纸团成一团,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箱内。
等红绿灯的间歇,高大的电子光屏一如往常地闪亮起来,播放新一轮的宣传视频。
官方的信息轰炸结束后,交通灯仍旧红得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看着令人晃眼。
阿黎萨伊戴着墨镜,站在等绿灯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掏出第二个汉堡,扒开包装纸,西五口吃下去。
当她把第二团包装纸丢入街边的垃圾箱时,电子光屏中突然播放起异世界博览会的现场首播。
从脚踏出工作单位的大门口时,漫长的假期就开始了。
此刻,尚未决定好之后一段时间的活动安排的阿黎萨伊,干脆在十字路口的长椅上坐下,看起首播节目。
光屏中,深蓝色的背景墙前,主持人正握着话筒,口齿清晰地念诵发言稿的内容。
阿黎萨伊把杯装可乐拿出来,插上细管,一边喝,一边听对方的发言。
主持人报幕结束后,第一个发言人走上台前,那是个有着紫色长发的矮个子姑娘,她穿着制式严谨的纯色西装,红色发带扎在发尾。
阿黎萨伊没注意听那姑娘的名字,因为名字前有一长串身份信息,尽是她平时不接触的方向。
等阿黎萨伊回过神来,那姑娘己经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演讲发言了。
她决定给对方取一个方便记忆的代称,比如——紫发女。
“……感谢大家邀请我前来发言。”
紫发女一边说着,一边操作身后出现的显示屏,投射出几张令人看不懂的画面。
“我今天要说的内容,跟一颗遥远的星球有关。
“诸位,从照片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将其简称为QX-001。
没错,这就是我们利用宇宙望远镜,耗费二十五年,总算寻找到的拥有类人生命的星球。
“这颗星球与我们现己开发的那些能够进行资源采集、旅行和居住的星球不同,它完全符合了我们对于宇宙中星球诞生的构想。
换言之,那是一颗被预言会诞生,也真的诞生了的星球。
“当然,从理论上来讲,我们所追踪到的光影,来自于遥远的过去。
但我们同样是在它不存在于人类视野范围内的过去,对它的存在进行推算。
很显然,我们成功了。
这带给我们许多经验,并为接下来的探究之路,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阿黎萨伊完全听不懂。
在她的生活中,一切都很短暂。
活动开始,活动结束。
她的时间从不为那种只是猜测会存在的东西等待和停留,因为,那种事情,对她来说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和生命。
阿黎萨伊叹了口气。
她的注意力也随着这口气飘到了别处。
大屏幕上的紫发女还在滔滔不绝陈述着在对方看来意义重大的实验结果,那些声音,此刻己经变成了嘈杂的背景音乐,就跟周围行驶的车辆发出的机械运作的声音,以及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平凡的生活也挺不错。
这种想法仿佛一个脆弱的肥皂泡,刚从阿黎萨伊的心底浮现,就被脑袋里的思维的针刺破了。
这种生活有什么好呢?
阿黎萨伊环顾西周,把注意力放在那不断宣讲的屏幕上的路人,寥寥无几。
广场上,有老人和小孩在活动。
虽然可以看到小孩子好奇的驻足,似乎对那些看上去莫名其妙,或是漆黑一片,或是星光点点的照片,滋生了一些好奇心和兴趣。
但是,很显然,还是周围不断发出音乐和怪叫的摇摇车,更符合孩子的口味。
小孩扑过去抱住了老人的腿。
老人无奈地与摇摇车的持有者,商讨玩一次需要花多少钱。
阿黎萨伊害怕自己看错了,专门抬起墨镜,仔细瞧了瞧。
好家伙,还真是老古董——摇摇车。
那种东西,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官方新闻的历史播报节目。
她还记得,那东西被玻璃橱窗罩着,旁边竖立着禁止拍照的牌子。
没几天就有新闻指责家长带孩子参观古物博物馆时,放任孩子爬上了古董摇摇车,把上面的油漆蹭掉了不少,必须金钱赔偿,否则,该家长和孩子就将登上古物博物馆的不接待名单。
那件事,阿黎萨伊只是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地从同事的手机上,瞥到几眼。
后续的情况,她并不了解。
她还记得同事义愤填膺的样子,但因为接下来还有别的活动要参加,忙着离开,没听清楚究竟是在声讨不负责任的家长,还是在控诉古物博物馆不近人情。
此刻,阿黎萨伊坐在十字路口的长椅上,身边是不断驶过的汽车,以及走过的行人。
大屏幕上,紫发女还在论述着不明觉厉的惊人发现。
广场上的摇摇车,己经坐上小乘客,开始新一轮的歌唱和摇摆。
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阿黎萨伊再次扪心自问。
这一次,思维的针迟疑了,没有及时刺破那飘摇而脆弱的肥皂泡般的白日梦。
阿黎萨伊把手中的杯装可乐吸光,站起身,丢掉垃圾,趁着交通灯的绿色还没有倒计时完毕,飞快沿着斑马线,跑去路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