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睁开眼,耳畔隐隐传来两道哭声,一道苍老疲惫,一道年轻细弱。
“霜儿,真是苦了你了……当初靖安死后,孝期过了就该让你改嫁,是我们忠远侯府对不住你……”“娘,是媳妇的错,是媳妇管不住丈夫,以至于文逸整日流连青楼,害的娘去找文逸时失足落水。”
秦霜捕捉到两个耳熟的人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穿越了,她死后穿到了这个被称作大衍的王朝,灵魂被迫绑在了和她同名同姓的秦霜身边十多年,眼睁睁看着她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原主十六岁那年嫁入侯府,侯府的小侯爷天纵之资、少年英才,谁人不艳羡她嫁了个好人家?
只是嫁过来才知,小侯爷竟有不为人知的隐疾,加之并不中意她,娶妻第二年,就随父上了战场,临行前从旁支里过继了个孩子,若是出了意外也算后继有人,此子便是陆文逸。
五年后边疆传来死讯,老、小侯爷俱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家里的主心骨战死了,担子便全落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性子温软,将陆文逸养成了贪财好色又跋扈的性子,陆文逸娶的媳妇萧明淑也是个没有主见的,管不住丈夫,便只能来找秦霜,原主见她哭的可怜,便亲自带人打算去青楼捉陆文逸回来,没成想半道落了水,一命呜呼。
秦霜以灵魂姿态跟在了原主身边十多年,眼睁睁看着这个性子和善的女人为了这个家心劳日拙,一步步走向衰败。
这十六年来秦霜恨铁不成钢,原主的每一次退让和隐忍,都让她感到分外憋屈,可她无法离开原主,只能着急的干瞪眼,看着她从一朵明艳的娇花被后宅折磨的逐渐枯萎以至凋零。
秦霜想,大衍的秦霜或许就是平行世界的她,她们长相气质皆一样,唯性子不一样,所以才会让她在这个世界重生。
秦霜撇过头,望向床边坐着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她的婆母于氏,一个是她儿媳妇萧明淑。
萧明淑见她睁眼,当即破涕而笑,道:“娘,娘您醒了!
吓死媳妇了……若是娘因为文逸出了什么事,媳妇当真只能以死谢罪了……”话未说完,眼角的泪又要往下落。
跟在原主身边这么多年,秦霜是见过她这媳妇有多能哭的。
萧明淑性子上和原主有些相似,只是比原主更加软弱没有主见,每回陆文逸做出什么荒唐事,萧明淑便找到秦霜跟前,请秦霜主持公道,早些年陆文逸还小的时候尚且能管,可等到他年岁见长,迟到的叛逆期也随之而来,不服管教是小,还沾上了黄赌毒里面的两个是大。
在秦霜眼里,这孩子基本是养废了,除非下猛药。
于氏也跟着默默落泪,她道:“霜儿,本三年孝期一满,就该放你改嫁的,是我们陆家二房一脉对不住你,若是你现在改嫁还来得及……如今我们忠远侯府后继无人,也是没落了,没有必要和娘一起烂在这侯府里,你如今三十二,加之又是尚书嫡女,还能找一户不错的人家。”
秦霜露出一抹浅笑来,她伸手握住于氏的手,道:“娘,名流清贵之家哪还能接受我这样的女人,这样的话莫要说了,我不会离开陆家的,我秦霜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
外界诸多纷扰,如她这般二嫁的女子,即便离了陆家,也不见得能过的更好,后宅争斗、相夫教子,无论哪一样都是秦霜所厌恶的。
陆家好啊,寡妇好啊,陆家二房的男人除了个陆文逸都死绝了,婆婆也是个明事理的,也不用相夫教子,陆家二房一脉她就是天,只要管教好了没出息的儿子儿媳,以后的生活还不知道有多滋润,每日都能请小鲜肉来给她唱戏,三百六十五天不带重样。
于氏听到她这番话,顿时感动不己,二房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唯她这儿媳,在陆家风雨飘零之际接下了所有的重担。
她道:“是我们陆家拖累了你,以后文逸那孩子管不了就莫要管了吧,以你身子为重,嫁入陆家这么多年,福没让你享几日,罪倒是受了不少。”
于氏心疼的抚了抚她消瘦的小脸。
秦霜虚弱道:“哪能不管呢?
文逸如今就是我的孩子,他误入歧途是我没教好,从前是我太温和了,娘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那般纵着文逸。”
她目光又移向了萧明淑,轻声道:“明淑。”
“媳妇在。”
萧明淑红着眼眶,跪在她面前,道:“媳妇错了,是媳妇无力管教丈夫,不该拿文逸的事来劳烦娘,以后媳妇房里的事,媳妇会自己管,再不会让娘为难。”
“你是错了。”
秦霜落了水,身子还未痊愈,脸色苍白,声音也轻细,瞧着一副孱弱不堪的样,她继续道,“文逸第一次狎妓时,你便该打断他的腿。”
她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二人心中一惊。
从前的秦霜是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二房就剩文逸这么一个男丁了,护着宝贝着都来不及。
萧明淑睁大了眼,眼角的泪也跟着凝住了,要落不落,只觉得这回婆母醒来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可眼神和说出的话语,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她支支吾吾道:“可、可是……”她只是五品小官家的庶女,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也是侯府没落了,才会让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嫁进来。
“咳……咳咳。”
秦霜掩唇咳嗽了两声,问:“文逸何在?”
萧明淑低下头,好不委屈道:“娘,文逸这些天一首没回来,宿在了群芳阁,媳妇己经让人通知了文逸您落水的事,可他、可他……”“可他不放在心上是吧。”
秦霜冷笑。
原主怎么说也养了陆文逸十多年了,她都这样了,这废物儿子竟还流连花丛,白眼狼不过如此了。
秦霜撑起身子起身,道:“娘,您回去歇着吧,媳妇如今己经无碍了,经此一遭,媳妇也算是彻底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娘放心,媳妇再不会如以前那般只知一味隐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