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青阳城被一场鹅毛大雪裹得严严实实。
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子割,林峰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单衣,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婚书,站在苏家府邸朱红大门前,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他曾是青云宗最受瞩目的外门弟子,十五岁引气入体,十七岁突破炼气期七层,被誉为“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
可半年前,一场蹊跷的“意外”让他经脉尽损,灵力溃散,从云端跌入泥沼——宗门以“无法修炼”为由将他驱逐,师父闭门不见,昔日同门避之不及。
走投无路时,他在城门口看到苏家“入赘冲喜”的告示:苏家大小姐苏清月自幼体弱,需寻一位“八字相合”的夫婿,入赘后不仅能得苏家庇护,还能获百两白银。
百两白银能让他买些温养经脉的草药,而“苏家庇护”,则是他眼下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磨蹭什么?!”
厚重的朱门“吱呀”一声打开,管家苏福探出头,满脸不耐烦,“大小姐还在里面等着,你要是不想入赘,有的是人想抢这个位置!”
苏福伸手推了林峰一把,力道之大让本就虚弱的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在雪地里。
他稳住身形,掸了掸身上的雪,没敢反驳——如今的他,连跟人争辩的底气都没有。
穿过积雪的庭院,正厅里红烛高燃,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厅内空无一人,只有尽头的婚床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盖着大红盖头,一身绣着金线的嫁衣衬得身形愈发单薄,像株寒风中随时会凋零的腊梅。
没有拜堂的仪式,没有宾客的祝福,甚至连苏家老爷苏振南都没露面——据说苏老爷卧病在床,府中大小事全由几位旁系长老把持。
苏福将林峰推进洞房,丢下一句“安分点,别给苏家惹麻烦”,便转身关上门,将风雪和最后一丝暖意都隔在了门外。
洞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噼啪”的轻响。
林峰站在原地,看着婚床上沉默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曾梦想着御剑飞行,斩妖除魔,如今却要靠着“入赘”苟活,还要连累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
“你……冷吗?”
就在林峰出神时,婚床上的女子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雪落在梅枝上的声响。
她缓缓抬手,掀开了红盖头——一张苍白却清丽的脸庞露了出来,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虚弱。
苏清月看着林峰冻得发紫的耳朵和单薄的衣衫,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她从床头拿起一件厚实的棉袄,递了过去:“这是我让苏福提前做的,里面塞了羊绒,你穿上吧。”
棉袄入手温热,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林峰接过时,指尖无意间触到苏清月的手,那触感冰凉得吓人,像握着一块寒冰。
他心里一紧:“你自己也体弱,怎么不多穿点?”
苏清月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无奈:“苏家早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了。
父亲病重,几位长老盯着家主之位,明里暗里打压我这个嫡女。
我穿再厚,也暖不了这府里的寒。”
她顿了顿,从枕边摸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三个古朴的篆字,“这本《寒脉诀》,或许能帮你。”
林峰的瞳孔骤然收缩——《寒脉诀》!
他在青云宗的藏经阁里见过相关记载,这是一部上古修真功法,专门针对经脉受损之症,能以“寒”为引,修复残脉,甚至能将寒气转化为灵力。
只是这部功法早己失传,连宗门的残卷都没有,苏清月怎么会有完整的真本?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苏清月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解释,“我母亲是十几年前从外地来的,她临终前说,这部功法不能落入歹人之手,若有一天遇到能看懂它的人,就把它交出去——她说,这人或许能救苏家一命。”
林峰接过古籍,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微弱灵气。
他抬头看向苏清月,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嫌弃,只有纯粹的信任。
那一刻,林峰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
他原本只是想借着苏家的庇护苟活,可苏清月的信任,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握紧古籍,郑重地说:“苏小姐,谢谢你。
若这部功法真能修复我的经脉,我林峰发誓,此生定护你周全,护苏家周全。”
苏清月听到他的承诺,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像雪地里绽放的第一枝红梅:“以后别叫我苏小姐了,叫我清月就好。”
那天夜里,林峰坐在窗边,借着烛光翻看《寒脉诀》。
功法开篇写道:“寒者,天地之精也,可化朽为奇,可补残为全,唯心诚者可得其道。”
他按照功法记载,尝试着引导体内微弱的气息,缓缓沉入丹田。
窗外的雪还在下,寒风呼啸,可林峰的心却渐渐暖了起来。
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本功法,更是他重新站起来的希望,是他与苏清月、与苏家的羁绊。
寒夜入赘的窘迫,宗门驱逐的屈辱,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动力——他要变强,强到能护住身边的人,强到能查清当年“意外”的真相,强到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抬头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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