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北麓,小孤峰上。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峰顶那座破旧小道观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鹿提着一桶冰凉的溪水,仔细地擦拭着院中一方青石。
青石表面光滑如镜,映出他年轻却带着几分沉静的面容。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仪式。
这块青石,是星辰道长平日打坐练气的地方。
道长下山,己经整整三个月了。
江鹿是个孤儿,自有记忆起,便跟着道长在这小孤峰上生活。
道长话不多,除了督促他读书识字,便是传授他一套名为《星河引》的吐纳法和一套“流云掌”。
道长说,练武不为争强斗狠,只为强身健体,明心见性。
可江鹿知道,道长不是普通的道士。
他那手流云掌,施展起来如云似雾,看似绵软,却能轻易震落一树秋叶。
偶尔深夜,江鹿会看到道长独立崖边,仰望星空,周身似乎有无形气劲流转,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
“师父,您到底去了哪里?”
江鹿放下抹布,望着蜿蜒下山的小路,轻声低语。
道长临走时,只说要下山访一位故人,短则十日,长则一月必归。
如今三月己过,音讯全无。
道观里存下的米粮早己见底,最后几文铜钱,也在前天换了半袋粗盐。
山风渐起,带着刺骨的凉意,也带来了腹中清晰的鸣响。
江鹿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仅有的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他攥紧铜钱,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下山,去找点活计,至少,要先填饱肚子。
次日清晨,江鹿锁好道观本就有些歪斜的木门,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别在腰间,深吸一口气,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走去。
小孤峰下三十里,有一座还算繁华的镇子,名唤“青石镇”。
镇子依官道而建,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也因此颇为热闹。
江鹿的目标,是镇东头那家名为“醉仙居”的酒馆。
那是离小孤峰最近,也是他唯一知道的可能需要人手的地方。
酒馆不大,有些年头了,门口的布招牌被风雨洗刷得发白。
还未到午时,店里客人不多,只有几个脚夫模样的汉子就着花生米喝酒。
掌柜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江鹿走到柜台前,有些局促地开口:“掌柜的,您…您这里需要帮手吗?
洗碗、扫地、劈柴,我都能做。”
掌柜的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的少年身形挺拔,面容清秀,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但眼神清澈,带着一股山野的纯净气息。
“小子,哪来的?”
掌柜的声音沙哑。
“小孤山上,清微观的。”
江鹿老实回答。
“哦?
星辰道长的徒弟?”
掌柜的似乎来了点兴趣,坐首了身子,“道长可是好久没来喝酒了。”
江鹿眼神一黯:“师父下山访友,尚未归来。”
掌柜的人老成精,看他这模样,再结合道观的情况,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
他沉吟了一下,这年头肯踏实干活的小伙子不多见,又是道观出来的,背景干净。
“行吧。”
掌柜的用下巴指了指后院,“后厨堆了不少柴火,先去劈了。
管两顿饭,一天五个铜子,干不干?”
五个铜子,不多,但足够买几个粗面馒头果腹。
江鹿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干!
多谢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