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隽的问题自然没有得到回答,只有指尖传来的、温暖而毛茸茸的触感,以及那持续不断的、振动般的呼噜声,像某种具有治愈频率的音波,轻轻叩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收回了手,没再追问。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又或许,这只猫的出现,是绝望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变数。无论如何,他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去深究。
保洁团队的专业程度超乎想象,不仅将公寓恢复了一尘不染的原貌,甚至还贴心地将被砸坏的音响设备残骸清理走,并给窗户留了一条通风的缝隙,让晚风带着清新的空气涌入,驱散了最后一丝沉闷。
公寓焕然一新,仿佛连光线都变得明亮柔和了许多。
苏隽蜷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保洁人员找出来的干净薄毯。他闭着眼,却没有睡着。妙妙就卧在他腿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无法放松的颤抖。
她知道,环境的改变只是第一步,心结的打开远比打扫房间困难千百倍。
接下来的几天,妙妙将“养老”与“护理”紧密结合,将“无限资金”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她不再满足于生鲜配送,而是直接预订了本市一家极难预约的私厨,每日三餐准时送达,菜品根据营养学和苏隽那挑剔的胃口精心搭配,清淡却极致鲜美。
她通过苏隽的平板电脑(用爪子操作比手机方便些),订购了据说能助眠的香薰机和天然精油,订购了最柔软舒适的靠垫和毛毯,甚至……还订购了一架顶级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送货上门时,苏隽看着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钢琴安置在客厅原本摆放坏掉音响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他没有阻止,只是在那架钢琴被安置好后,远远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蜷缩,仿佛在触摸记忆中并不愉快的旋律。
妙妙也不急,她跳上琴凳,用爪子随意地按了几个琴键,发出不成调的“叮咚”声,然后回头看他,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它没毒。”
苏隽被她这举动弄得有些无奈,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除了改善物质环境,妙妙更注重的是“陪伴”和“干扰”。
她会在苏隽长时间对着窗外发呆时,叼来一个逗猫棒扔到他身上,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催促他陪玩;她会在他试图翻阅网络上那些攻击他的言论时,直接整个身体趴在平板屏幕上,任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只用***对着他;她会在深夜,苏隽显然又被失眠折磨时,跳上床,紧挨着他的手臂卧下,用持之以恒的呼噜声和温暖的体温,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妙妙正监督着苏隽吃私厨送来的午餐(他吃得比以前多了一点),门铃突然又响了。
苏隽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神中的那一点点松懈立刻被警惕和阴郁取代。这个时候,会是谁?
妙妙也竖起了耳朵。她跑到门口,灵敏的听觉捕捉到门外并不陌生的、带着一丝焦急的脚步声。不是记者,也不是债主。
苏隽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简单T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但他一开口,苏隽和妙妙都认出了他——是苏隽之前乐队里的贝斯手,阿哲。也是少数在出事后来看过他几次,却被他拒之门外的人。
“隽哥……”阿哲看到开门的是苏隽本人,而且精神状态似乎比上次见时好了一些,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脸上又露出愤懑和急切,“我……我实在忍不住了!王琛那个王八蛋,他今晚要在‘星空之夜’颁奖礼上唱你那首《默言》!还说是他的原创!这他妈简直……”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苏隽的脸色在听到“王琛”和“《默言》”时,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才站稳。那是一种被最尖锐的刀子再次捅进旧伤口的痛苦。
“隽哥!你没事吧?”阿哲慌了。
苏隽闭上眼,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可是……”
“回去!”苏隽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弱的厉色。
阿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门被关上。苏隽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被无形的重压碾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重的绝望气息,弥漫开来。
妙妙安静地走到他身边。
她听懂了。《默言》,那首被窃取的心血,要在万众瞩目的场合,被窃贼公然演唱。这对苏隽而言,无疑是公开处刑,是将他最后的尊严和骄傲踩在脚下碾碎。
她看着眼前这个痛苦到几乎失去生气的男人,又想起系统面板上那个∞的余额。
养老生活,可不能看着自己的“护理对象”被这么欺负。
她冰蓝色的左眼里,闪过一丝近乎人类般的锐利光芒。
用爪子拍了拍苏隽冰冷的手背,妙妙转身,迈着坚定的猫步,走向了客厅的平板电脑。
是时候,让这个世界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无限资金”流的降维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