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曦艰难地穿透了弥漫在村庄上空的浓重烟尘,照亮了满目疮痍。
哭声断断续续,己变得嘶哑而绝望。
烧毁的房屋冒着缕缕青烟,地上随处可见暗红色的血迹、散乱的杂物和倒毙的牲畜。
陈衍找到了蜷缩在山腰一处石缝里的母亲和妹妹宁儿,她们虽然受惊过度,但总算安然无恙。
父亲陈容和兄长陈齐也活着回来了,陈齐胳膊上有一道不深的刀伤,陈容则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沉默地查看着村里的损失。
“衍儿……你……”母亲看到陈衍脸上、身上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初时吓得声音都在抖。
但她并没有像普通农妇一样尖叫或退缩,而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陈衍的胳膊。
她的手指冰凉,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用力大到指节发白。
她死死盯着陈衍的脸,目光先是胶着在那刺目的血污上,随即猛地抬起,撞入儿子那双眸子——那里面的青涩和慌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硬。
一瞬间,心痛、恐惧、无奈,以及一丝对眼前这个“陌生”儿子的敬畏,种种情绪在她心中轰然炸开。
她嘴唇哆嗦着,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地看了陈衍一眼,然后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儿宁儿更紧地搂在怀里。
“我没事,阿娘。”
陈衍将母亲这一切剧烈的心理挣扎都看在眼里,他放轻了声音,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都是别人的血。”
侥幸活下来的村民们陆续从藏身处返回,面对亲人的尸体和化为焦土的家园,哭声与绝望的叹息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如同刀子般划破了悲伤的氛围:“是他!
肯定是他引来的羌狗!”
陈衍循声望去,是村里的闲汉王癞子。
他的一条胳膊在混乱中被砍伤,此刻正用另一只手指着陈衍,脸上混杂着恐惧和疯狂的恶意。
“你们都忘了?
他娘是羌人!
谁会半夜吹那鬼腔调?
定是他用羌歌给外面传了信号!
不然羌人怎么来得这么准?”
几道怀疑、冰冷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陈衍身上,甚至包括了被他救下的李婶,她看着陈衍,眼神里也充满了惊疑不定。
“你放屁!”
兄长陈齐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提着木棍就要冲上去,却被父亲陈容死死拉住。
陈容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转向王癞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王癞子!
你再敢污蔑我儿,我拼了这条老命,先送你下去!”
母亲则一步挡在陈衍身前,虽然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还在发抖,却异常坚定地对着所有投来怀疑目光的人嘶声道:“我的衍儿,刚才杀了三个羌人!
他还救了李婶,救了张伯!
你们谁再敢嚼舌根,先问问自己的良心!”
王癞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陈衍没有心情与王癞子纠缠,转身低下头安慰妹妹宁儿。
“完了……全完了……粮食没了,怎么活过这个冬天啊……”一个老人瘫坐在自家废墟前,反复喃喃自语。
“烧当部的人肯定还会来的!
我们守不住,下次怎么办?”
有人充满了恐惧,声音颤抖。
村里仅存的几位长者聚在一起,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助。
陈衍站在人群边缘,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机会来了,乱世之中谁能带来希望,谁就能凝聚人心。
他走到空地中央,那里曾是村民们晚间闲聊的场所,如今却堆满了焦黑的木料和瓦砾。
他提高了声音,虽然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乡亲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少年身上。
“哭和等死,解决不了问题!”
陈衍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或惊恐的脸,语气斩钉截铁,“烧当部抢了我们的,杀了我们的人,是因为我们弱!
像一盘散沙!
如果我们团结起来,让自己变强,筑起围墙,拿起刀枪,他们下次再来,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陈衍,你说得轻巧!
我们拿什么变强?
我们就些种地的,要力气没力气,要刀枪没刀枪!”
一个壮年汉子喊道,他是村里的猎户,名叫赵武,身材魁梧得像头人立而起的黑熊,脸上有一道被野猪獠牙划破的旧疤,平时有些威望,此刻脸上也满是无奈。
他说话时,习惯性地用那只长满老茧的右手拇指,用力刮了刮脸上的疤痕,仿佛这样能刮出个主意来。
“刀,可以从敌人手里夺!
力气,可以用组织和训练来弥补!”
陈衍沉声道,他举起手中那柄带血的羌人弯刀,“我昨晚,就用这柄从羌人手里夺来的刀,杀了三个羌人!”
猎户赵武看着陈衍,眼神变了,下意识地又刮了刮脸上的疤。
他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用那只长满老茧、骨节粗大的右手拇指,刮了刮脸上的旧疤,随即大步走上前,沉声道:“陈衍兄弟说得对!
不想等死,就得靠自己!
我赵武以后愿意听他的!”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这么个理儿!”
兄长陈齐看着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弟弟,眼中闪过巨大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以兄长的身份说点什么,但最终,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信任与守护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用自己那同样年轻却更显壮实的身板,稳稳地站到了陈衍身侧稍靠前的位置,坚定无比地说:“阿弟说的,就是我要说的!
我听我阿弟的!”
父亲陈容看着陈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震惊,有担忧,但最终也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默默地点了点头。
有了赵武和陈齐带头,一些年轻气盛、同样心怀愤懑的后生率先站了出来。
接着是那些被陈衍救下的村民及其家人。
但仍有一部分人,主要是些老人和性格懦弱者,脸上依旧写着迟疑与恐惧。
陈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说破。
他知道,空口白话无用,唯有实实在在的行动和成果,才能彻底收服人心。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派任务:安排青壮手持简陋武器,轮流在村口和高处警戒;组织妇孺和老人清理废墟、收集一切可用的物资;派遣熟悉地形的村民,去西海边和附近山坳里,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忙完这些,陈衍一***坐在树下准备小憩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聚拢乡民,善行值+10当前善行值:100/100当前恶行值:100/100善恶值均己达标,符合奖池开启条件!
善恶奖池己开启,可进行抽奖!
脑海中提示音响起,陈衍心中一动。
可以抽奖了!
意念微动,两面风格迥异的光幕仿佛在他意识中缓缓旋转。
一面泛着柔和的白色光晕,其中仿佛有稻穗虚影沉浮,令人心静。
一面浸染着暗红的血色光芒,隐有金铁交击与战马嘶鸣之声,煞气凛然。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最可怕的是,他并不需要二选一。
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