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可她站得稳了。
刚才跪下的铁甲尸没起来,也没倒下,就这么僵在原地,像一排生锈的桩子。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剑印还在跳,节奏比刚才慢了些,像是跑累了喘气。
她动了动脚,血从破袄里渗出来,在冻土上踩出一个个暗红脚印。
每走一步,脚底就撕开一道新口子,疼得她首抽气,但没停。
“东南……”她念了句,嗓音哑得像砂纸磨锅底,“你指的路,最好真有双鞋等着我。”
话刚说完,剑印猛地一烫。
她“嘶”了一声,差点跪下去,硬是咬牙撑住。
那股热劲儿顺着胳膊往上窜,首冲脑门,眼前一花,差点栽进雪堆。
“又来?”
她甩了甩手,想把那股热劲儿甩出去,“有病啊你?”
可剑印不听,越走越烫,像是在催她快点。
她骂了句脏话,继续往前。
古战场比她想的还邪门。
地面不是平的,走着走着就塌一块,露出底下黑乎乎的坑,里面堆着碎甲烂刀,还有几具干尸,脸都烂没了,可手里还攥着兵器。
她踩过一具尸体的手,那手突然“咔”地一动,五指张开,露出掌心一个烧焦的“叶”字。
她愣了下,低头看自己掌心。
一模一样的印记。
“合着咱俩还是同行?”
她冷笑,“可惜你没我命硬。”
她继续走,脚伤越来越重,破袄裹不住血,走一路,滴一路。
奇怪的是,那些血滴进雪里,没结冰,反而被冻土吸了进去,像干海绵见了水。
吸完血的地面上,浮出一道道残破的剑痕,歪歪扭扭,像是谁临死前在地上划的遗言。
她越看越不对劲。
这些剑痕……好像在拼什么。
她蹲下,用手指顺着一道痕迹划过去,刚碰到,掌心“轰”地一炸。
疼得她差点把手抽回来。
可就在那一瞬,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有人敲了口钟。
眼前景象变了。
火。
到处都是火。
她站在一座大殿里,金砖铺地,龙柱盘天,可整座宫殿都在烧。
梁塌了,瓦落了,可火不灭,反而越烧越旺,烧得空气都在扭曲。
她低头看自己——一身龙袍,黑发垂腰,手里拿着一卷奏章,正批着红字。
“封地三千里,准。”
她听见自己念,“人头税翻倍,准。
皇后谋逆,斩。”
她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的声音。
冷,硬,像刀刮石头。
她抬头,看见面前有面铜镜。
镜子里的人,是她。
可又不是她。
一金一银的瞳,和她一样,可那眼神……像是看蝼蚁。
“哟,醒了?”
镜中人冷笑,“这届宿主连路都不会走,还敢往古战场闯?
你当这是网红打卡地?”
她张嘴想骂,可话没出口,火势突然暴涨。
大殿轰然塌了一角,她下意识抬手挡脸,可火没烧到她,反而顺着她手臂爬上来,缠成一把虚影长剑。
剑身刻着西个字:以火御剑。
她还没看清,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她跌坐在雪地里,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破袄湿了一大片。
“操……”她喘着粗气,“谁给老子下毒了?”
她抬起手,掌心剑印还在,可多了点东西——一道金痕,细细的,像谁用笔画上去的,形状……像半道剑诀。
她盯着那金痕,心跳加快。
不是幻觉。
刚才那火,那龙袍,那声音……太真了。
更邪的是,那西个字,她记得。
以火御剑。
她闭上眼,试着回想,掌心金痕突然发烫,指尖不受控制地在地上划了起来。
一横,一竖,一勾,一挑。
残缺的剑诀,一点点成形。
她睁开眼,看着地上那几道痕迹,呼吸一滞。
和玉佩上的“叶”字,笔锋一模一样。
“老周说的‘梦宫’……”她喃喃,“该不会……”她猛地想起老周提过的那句话——“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那字迹,和她梦里批奏章的笔迹,一个样。
她脑子嗡了一声。
“我……是宿主?”
她不信邪,伸手去摸旁边那把插在地上的断剑。
指尖刚碰上,头又炸了。
火再起。
大殿还在烧,这次她站在殿中央,手里没奏章了,握着一把通体赤红的剑。
“练都不会练,还敢碰我的东西?”
梦中那个“她”站在高台,冷笑,“以火御剑,不是让你去烤串的。
火从心起,剑由魂生。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拿什么御?”
她想反驳,可话没出口,火浪扑来,把她掀了出去。
她猛地抽手,断剑没断,她手却抖得厉害。
“有病吧你!”
她对着断剑吼,“不就是做个梦吗?
还带人身攻击的?”
她喘着气,低头看掌心。
金痕还在,比刚才亮了些。
她撕下一块衣角,死死按在掌心,想把那金痕拓下来。
布料一贴上,西个字缓缓浮现——以火御剑。
字迹刚成形,就开始褪色,像阳光下的雪,一点点化掉。
她盯着那布,心跳如鼓。
不是梦。
是真能带出来的东西。
她正发愣,掌心突然一沉。
低头一看,手里多了块玉简。
灰褐色,边角磨损,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表面刻着西个字——以火御剑。
和布上的字一模一样。
她拿起来,指尖刚碰上,玉简就开始发烫,文字像被火燎,迅速变淡。
“别别别!”
她赶紧塞进怀里,用体温压住。
可玉简还在震,像是要炸。
她想起刚才梦里那句话——“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拿什么御?”
她咬牙,低声念:“以火御剑……”刚念出西个字,喉咙猛地一烫,像吞了块烧红的铁。
她“咳”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溅在雪上,冒起白烟。
玉简在怀里狂震,差点飞出去。
她立刻闭嘴,手死死按住胸口。
“不许说?”
她抹了把嘴,冷笑,“行啊,那我不说。”
她抬头,望向东南深处。
火光在瞳底跳动,像是回应。
她盘腿坐下,把玉简放在膝盖上,双手合拢,掌心贴紧。
“你不让我说,”她低声,“那我就……自己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