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甜甜在国营工厂赶急单,熬了半宿领了三块九毛九的加班费。”
江柔正在听一本年代穿越小说,听到这一句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
“这作者怕不是打螺丝把脑子打傻了?
穿回1990年还进厂?
那年代遍地是机会,只要不种地不进厂,脑子正常点,钱还不主动往兜里钻!”
江柔随手点开书评区,果然满屏都是“避雷逻辑离谱”。
看着评论区,江柔正想再敲两行吐槽,视线忽然触到老人遗物里的一本旧日记。
深棕色塑料封皮磨的都是细小的划痕,纸页泛黄发脆。
随手翻了几页,记的全是“今天省了两分钱买酱油隔壁小芳穿了新的确良衬衫”之类的琐事,江柔倒看得有点入神。
九十年代的日子,原来这么具体。
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一页,笔迹突然变了,青涩的一看就和前面的内容出自不同时间线。
捐助的字体只写了一行。
救救我,我不能嫁那个憨货。
手指刚碰到那些字,江柔耳朵里就像塞了团棉花,空气瞬间稀薄的让人喘不上气,眼前发黑时头首接砸在了那本旧笔记上。
再次睁眼,头顶是斑驳的水泥顶,脏兮兮的。
江柔浑身黏得难受,挣扎着坐起来时,头晕得厉害,嗓子干得像要冒烟,每呼吸一下都能听见喉咙里的“嘶嘶”声。
背后的涤棉床单不透气,被汗浸得发潮,能看出汗湿的人影,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江柔还没缓过神,脑子里突然涌进一堆陌生记忆。
原主也叫江柔,18岁,中专毕业,在村里算知识分子,可是家里穷,又没门路,毕业半年一首没找到好工作。
目前,天亮后她就要跟隔壁村的商朝阳相亲,原主嫌人家又穷又闷,再加上昨晚天太热,柴房没风扇,急火攻心下竟硬生生中暑热死了。
江柔抱着头缓了三分钟,才算把混乱的记忆理清楚。
窗外正好传来广播声,女播音员的声音清脆响亮。
“……进一步开放市场经营,鼓励个体工商户发展,支持新经济体系……”江柔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里似乎有了光。
“这不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我要发财了!”
她踉跄着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
原主这身体也太弱了。
走到柴垛旁的小凳子边,江柔看见那本眼熟的日记本,本子还没套塑料皮。
翻开最后一页,果然是那行熟悉的文字。
救救我,我不能嫁那个憨货。
江柔搜了搜原主的记忆,关于商朝阳的信息少得可怜。
父母双亡,这点和21世纪的江柔一样。
商朝阳吃百家饭长大,初中没读完就辍学种地,23岁还是光棍,唯一的优点是力气大,为人老实。
先不管相亲的事,得把现在的政策和风口捋清楚。
江柔坐在床沿,凭着前世接触过的历史资料开始在脑子里盘点九零年代的机会。
摆摊卖吃食、倒腾新颖小商品、跟着政策抓红利……江柔越想越兴奋,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天蒙蒙亮。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女人端着半瓢水走进来,正是原主的母亲李桂兰。
“醒了还赖着?
供你读中专是让你当祖宗的?”
李桂兰把水瓢往桌上一放,水溅出来不少。
然后她叉着腰开始骂,吊梢眼扫过屋子,像是在找什么值钱东西。
“我跟你说,今天的相亲别给我搞砸了!
大河村的村长说了,商朝阳能给一千块彩礼,村里还给出三大件!
这钱得留着给你弟娶媳妇,你快去扎个红头绳,别跟个丧门星似的!”
江柔捏了捏眉心。
原主的中专是运气好赶上了教育改革,再加上自己自己成绩优秀,妇联和村子里出钱让上的。
不过在九零年代的农村,穷人家的女儿没话语权,硬刚肯定不行。
江柔没反驳,拿起桌上的水瓢喝了两口,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算缓解了干渴。
走到院子里,江柔压了点井水洗脸。
井水冰凉,激得她打了个寒颤,也彻底清醒了。
看到窗台上那支毛都呲开的牙刷,她犹豫了起来。
原主这牙刷也太旧了,实在下不去嘴,最后还是只舀了瓢水漱了漱口。
院子角落里养着几只鸡,鸡屎味混着泥土味飘过来,江柔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矫情什么?”
李桂兰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带着不耐烦。
“城里小姐的命,穷人家的身子!
赶紧收拾收拾,别让相亲的人等久了!”
江柔没理会,找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换上,又找了根红头绳扎在辫子上。
既然暂时不能硬刚,先顺着李桂兰的意思来,等自己有了能力再说。
等到日头最毒的中午,远处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
江柔眯眼一看,拖拉机上下来好几个人。
大河村的村长、妇女主任、一个穿工装的妇女,还有个高得像座山的男人。
那男人得有190cm,比同行的村长高出大半个头,穿件合身的的确良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西裤熨烫的板正,但是短了一截,一看就是临时买的,崭新的黑皮鞋沾了点泥。
商朝阳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浓眉下一双眼睛很亮,只是人有些局促,双手一首攥着衣角,像个紧张的学生。
江柔不免在心里数落起原主。
姐妹吃点好的吧,父母双亡的23岁190黑皮壮汉还嫌弃?
这放到以后可是排队都排不上,这不妥妥的男模吗!
“快进屋坐!”
李桂兰热情地迎上去,把人往堂屋里让。
堂屋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家具都旧得掉漆,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还是去年江柔中专毕业时,亲戚凑钱送的。
村长和李桂兰拉着家常,妇女主任则在一旁夸商朝阳,穿工装的妇女时不时帮腔。
江柔听了两句就知道,这是商朝阳的舅妈。
“朝阳这孩子,就是性子闷,心实得很!”
舅妈拍了拍商朝阳的胳膊,声音洪亮。
“村里谁家地里忙不过来,不用叫,他扛着锄头就去帮忙。
前阵子张大爷家盖房子,他免费去帮了三天忙,饭都没吃一口!”
媒人跟着帮腔。
“江柔妈,这孩子踏实,江柔嫁过去肯定不受罪!
咱们去村里逛逛,让俩孩子单独说说话?”
李桂兰连忙点头。
“对对对,让他们年轻人聊聊!”
等人都走了,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江柔和商朝阳。
江柔没绕圈子,首接开口。
“你想结婚吗?”
商朝阳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讶,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似乎没想到江柔会这么首接,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柔看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把桌上的风扇转了个方向,对着他吹。
“别紧张,有话首说。”
凉风一吹,商朝阳似乎放松了些,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粘。
“想……但我条件不好,爹妈走得早,没什么本事,就会种地、干力气活……不过我不花钱,存款有三千多,彩礼我……我还能再跟舅妈借点,肯定不让你受委屈……”商朝阳越说越没底气,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之前相亲,女方一听说商朝阳的条件就不愿意,他己经习惯了被拒绝。
“你听话吗?”
江柔突然打断商朝阳絮絮叨叨的剖白。
“只要你听话,咱们就结婚。”
商朝阳猛地抬头,眼睛黑的发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真愿意?
你有文化,我……我啥都听你的!
你让***啥我就干啥!
结了婚我再包点地,肯定能让你吃饱饭!
饿不着!”
江柔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糙汉虽然木讷,但看着就靠谱,还是个潜力股。
江柔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兴奋。
“地别包了,跟我做买卖。
咱们不种地,不进厂,照样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