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字十六岁的隆昌夏天,蝉鸣撕扯着漫长的暑气。
穿着蓝白校服的邓萌萌,在去办公室送作业的路上,与一群来校进行国防教育的年轻士兵擦肩而过。
队伍最前列的那个少年,身姿最为挺拔,帽檐下的侧脸线条利落。
他正侧头与同伴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清澈而坚定。
就那一眼。
如同夏日最烈的阳光,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后来她知道,他叫萧然,是隔壁成都来的军校生,只在她的学校停留短短一周。
那一周,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盛大、最隐秘的节日。
她会“计算”好时间去操场,看他带队训练;会在他可能经过的走廊“偶然”出现;会偷偷把他的名字,写满草稿纸的角落。
那是所有少女心事的起点,是所有欲说还休的悸动。
没有对话,没有故事,只有一场盛大而无声的暗恋。
重逢“邓老师?
邓老师!”
身旁同事的轻唤让她猛地回神。
“校长让你去领我们班的军训安排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走向主席台侧方。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聒噪的心跳上。
她低着头,不敢看向那个方向。
首到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军人特有力量感的手,将一张表格递到她面前。
“高一九班,邓老师?”
低沉的、带着一丝金属质感的嗓音,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十年的时光。
她蓦地抬头。
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比少年时更沉静,更锐利,却依旧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有些慌乱的倒影。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讶异。
那讶异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迅速荡开一圈微澜,随即又被主人强行压下,恢复了古井无波。
但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我是萧然,本次军训的总教官。”
他公事公办地介绍,声音平稳无波。
“萧教官你好,我是邓萌萌。”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指尖在交接表格时短暂相触。
一股微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那一刻,会议厅的喧嚣、校长的讲话、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模糊的背景。
他们的对视,短暂得只有一秒,却又漫长得像走过了整个青春。
试探,在规则与本能之间军训在翌日清晨正式开始。
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操场,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站成了青涩的方阵。
萧然穿梭在队列之间,声音严厉,目光如炬。
邓萌萌站在树荫下,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纠正学生的动作,亲自示范站姿,背影宽阔,带着军人特有的可靠感。
休息间隙,他会走到她身边,简单汇报训练情况。
“邓老师,有几个学生体质较弱,请多关注一下饮水补给。”
“好的,萧教官,辛苦了。”
他们的对话,严格恪守着班主任与总教官的身份界限,礼貌,疏离。
首到第三天下午,一个女生在站军姿时突然脸色煞白,身体摇晃着就要倒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绿色的身影如猎豹般迅捷地穿过队列,在女生倒地之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是萧然。
“中暑!
邓老师,帮把手!”
他语气急促,再无平日的冷静。
邓萌萌立刻上前,和他一起将学生扶到阴凉处。
他单膝跪地,利落地解开学生的领口,进行急救,一边快速下达指令:“水!
湿毛巾!
校医!”
邓萌萌配合着他的节奏,递水,拧毛巾。
在交接湿毛巾时,他们的手再次碰到一起。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就着那个姿势,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关切,有询问,还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学生被校医接走后,他额角还挂着汗珠,军装后背湿了一大片。
“谢谢。”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应该的。”
她垂下眼睫,递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萧教官,你也休息一下。”
他接过水,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点点灼热的触感。
他没有说破那个名字带来的震动。
她也没有询问他是否记得那个夏天的女孩。
有些东西,在严厉的口令与关切的眼神之间,在每一次恰到好处的配合与短暂的肢体接触中,悄然滋长,无声汹涌。
十五天的军训,突然变得短暂而令人心慌。
邓萌萌看着操场上那个坚毅的身影,恍惚间意识到了不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