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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笼中雀

发表时间: 2025-10-14
晚宴前日,一个包裹送到了“闻•香”工作室。

姜乂摸索着拆开包装,指尖触到柔软光滑的布料。

她轻轻展开,是一件礼服裙。

附着的卡片上印着凹凸的烫金字体,她仔细辨认:”明晚晚宴穿这件。

陆“她捧着裙子,站在工作室中央,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布料如水般从她指间滑过,细腻的触感告诉她这件衣服价值不菲。

“谁送的呀?”

陈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天呐,这牌子的一件就够我半年的工资了!”

姜乂抿了抿唇:“陈姐,能帮我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吗?”

“淡香槟色,真丝材质,剪裁特别简约,但是......”陈姐顿了顿,“领口和袖口有很精致的暗纹,灯光下应该会很好看。”

姜乂的手指抚过领口,果然摸到细腻的凹凸花纹。

她想象不出香槟色是什么样子,只记得那是陆观辰常喝的酒,带着果香与辛辣。

就像他这个人。

“要退回去吗?”

陈姐问,“上次的精油和工具你都退了,这次......”姜乂这次犹豫了。

她想起媒体会上他挺身而出的身影,想起他说起母亲时平静语气下的暗涌,想起那件带着雪松气息的外套。

“不了。”

她轻声说,“这次是晚宴需要。”

她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却无法忽略心底那一丝隐秘的期待。

---陆观辰站在衣帽间里,手指划过一排排高级定制西装,最终停在一套深灰色条纹三件套上。

“这套会不会太正式了?”

谢宇靠在门框上,晃着车钥匙,“不就是个出版社的晚宴?”

陆观辰没理会,继续挑选领带。

“说真的,你对那瞎子是不是太上心了?”

谢宇凑近,“赌约归赌约,别把自己搭进去。”

陆观辰冷冷瞥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得,我又多嘴了。”

谢宇举手投降,“不过赌局就剩三周了,你确定能成?

听说那瞎子到现在连手都没让你碰过?”

陆观辰的动作微微一顿。

的确,姜乂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礼貌而疏离。

除了必要的搀扶,她从不容许他越雷池半步。

这种若即若离,反而让他更加......在意。

“她会主动的。”

他选了一条银灰色领带,语气笃定。

谢宇吹了声口哨:“辰哥,这么自信?”

陆观辰没有回答。

他不需要告诉任何人,为了明晚的晚宴,他做了多少准备。

---晚宴当晚六点整,陆观辰的车准时停在工作室外。

他走进门时,姜乂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香槟色的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领口的暗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没有化妆,只在耳后抹了一点自制的香水——雪松与白麝香,与他常用的古龙水惊人地契合。

陆观辰有片刻的失神。

“合适吗?”

姜乂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很美。”

这不是客套。

褪去了平日里的素色衣衫,盛装之下的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像博物馆里精心保护的古典油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姜乂微微侧头,捕捉到他声音里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这是她第一次从他语气中听出除了冷静与疏离之外的情绪。

“谢谢你的裙子。”

她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准备......举手之劳。”

陆观辰伸出手臂,“我们该走了。”

这次,她没有犹豫,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臂弯上。

---晚宴设在王府井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姜乂挽着陆观辰走进去时,敏锐地察觉到西周的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窃窃私语声、酒杯碰撞声、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都在他们进入时有了微妙的变化。

“陆总,姜小姐,欢迎欢迎。”

李静迎上来,语气热情得有些过分,“今晚来了不少重要嘉宾,我带你们认识一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姜乂在陆观辰的引导下见了很多陌生人。

她能通过握手时的力度、声音里的温度、以及身上的气味,大致判断出对方的性格与态度。

有的手汗湿而颤抖,是紧张;有的声音洪亮却空洞,是敷衍;有的香水浓烈逼人,是炫耀。

而陆观辰始终游刃有余。

他为她介绍每一位来宾,适时地补充信息,巧妙地化解尴尬。

他的手偶尔会轻轻扶一下她的腰,指引她方向,动作礼貌而克制。

首到一个特别的声音响起。

“辰哥,不介绍一下?”

这个声音很特别,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拖长,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

姜乂闻到了他身上独特的香水味——苦橙、檀香,还有一丝极淡的金属气息。

“谢宇,我的朋友。”

陆观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位是姜乂小姐。”

谢宇轻笑一声,握住姜乂的手:“久仰大名呀,姜小姐。

辰哥最近可是为了你,推了我们好几次聚会。”

他的手很凉,掌心有薄茧,握手的力度稍重,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谢先生。”

姜乂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听说姜小姐的嗅觉特别灵敏?”

谢宇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能闻出人身上的味道?”

这话问得有些失礼,姜乂微微蹙眉:“气味是每个人的名片。”

“哦?”

谢宇似乎来了兴趣,“那你能闻出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西周忽然安静下来,姜乂能感觉到许多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陷阱,无论她回答什么,都可能失礼。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专注地分辨着空气中的信息。

“佛手柑的清新,掩盖着杜松子的冷冽。

檀香的沉稳下,有一丝金属的锐利。”

她缓缓道,“谢先生是个习惯用笑容掩饰锋芒的人。”

谢宇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观辰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失陪一下,我带姜乂去用餐区。”

他带着她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低声说:“回答得很精彩。”

姜乂轻轻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近,“再忍耐一下,很快结束。”

用餐时,姜乂被安排在陆观辰身边。

他细心地为她描述每道菜的摆盘,将食物切成小块,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己做过千百遍。

“尝尝这个,你喜欢的鳕鱼。”

他将叉子递到她手中。

姜乂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鳕鱼?”

陆观辰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上次一起吃饭时,你多夹了几筷。”

她努力回忆,却想不起什么时候与他单独吃过饭。

记忆像蒙着雾的玻璃,模糊不清。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姜乂上台分享调香心得。

陆观辰陪她走到台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别紧张。”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短暂的接触却让她指尖发烫。

站在台上,姜乂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气味与记忆的关系。

她讲起童年时外婆院子里的桂花香,讲起失明后如何通过气味重新认识世界,讲起每一款香水背后的故事。

台下很安静,她能感受到听众的专注。

就在她即将结束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姜小姐,听说您的调香工作室经营状况不佳,这次出书是为了挽救事业吗?”

问题尖锐而突然,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姜乂僵在原地。

工作室的经营状况确实不好,但她从未对外人提起。

“这是否意味着,您与陆总的合作,更多是商业考量而非艺术追求?”

记者穷追不舍。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暗中,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聚光灯照射的猎物,无处遁形。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腰。

雪松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

陆观辰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全场,“我投资姜小姐,正是因为她的艺术纯粹性。

在商业至上的今天,这种纯粹尤为可贵。

至于工作室的经营......”他顿了顿,现场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我将正式入股‘闻•香’工作室,并注资五百万,支持姜乂小姐继续她的艺术创作。”

全场哗然。

姜乂猛地转头“看”向他,难以置信。

他从未与她商量过这件事。

记者还想提问,陆观辰己经揽着她下台。

他的手臂坚定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为什么?”

一走到无人处,姜乂立刻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观辰低头看她,灯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因为你值得。”

“可是......没有可是。”

他打断她,“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姜乂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害怕我?”

陆观辰靠近,雪松的气息铺天盖地。

姜乂摇头,却说不出话。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能闻到他身上越来越浓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危险的、侵略性的气息。

“乂乂。”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低沉如耳语,“让我帮你。”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

姜乂紧闭着眼,手指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

就在她以为他会吻上来时,他却突然退开了。

“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回程的车上,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首到车子停在她小区外,姜乂终于忍不住开口:“陆先生,关于入股的事......明天来我办公室详谈。”

陆观辰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初步计划书,你可以请人读给你听。”

她接过文件,厚厚的纸张沉甸甸的。

“晚安,姜乂。”

他轻声说。

姜乂下车,没有回头。

她走得很快,盲杖急促地点着地面,像是要逃离什么。

首到走进公寓,关上门,她才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

文件从她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她不必看也知道,那上面一定写满了优厚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可为什么,她只觉得恐惧?

---陆观辰坐在车里,目送那扇窗亮起灯光。

手机震动,谢宇的来电。

“辰哥,五百万啊!

你疯了吗?”

谢宇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听筒,“为了个赌局下这么大血本?”

陆观辰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那瞎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迷魂汤?

陆观辰吐出烟圈,想起姜乂在台上讲述桂花香时的温柔,想起她面对刁难时的镇定,想起她靠在墙上时轻颤的睫毛。

是啊,她确实像一碗迷魂汤。

清澈见底,却让人饮之即醉。

“赌局还剩三周。”

他掐灭烟,“足够了。”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发动引擎。

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而公寓里,姜乂坐在地板上,手指轻抚过那份合同。

纸张光滑,印刷精美,却散发着与陆观辰身上如出一辙的雪松香气。

那香气曾经让她安心,如今却让她不安。

她想起谢宇那个意味深长的问题:“能闻出人身上的味道吗?”

她能。

而现在,她在陆观辰精心调制的雪松气息中,好像嗅到了一丝谎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