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令牌在指尖旋转出一道碎光,落入邢千怀掌心。
他扬起嘴角,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乡下人进城,买个白菜都能遇见门阀拦路,还漏了收保护费的规矩,真是亏了——”脚下练武场的青砖带着旧时血痕,被踩得啪啪响。
武馆大门敞开,内里热气翻涌,鼓声震耳。
镇上的少年们列阵其中,有人大声叫喊,有人冷眼旁观。
不远处,一面巨大的‘崔’字旗随风猎猎招展。
崔荫嫣穿着浅灰练功服,立在旗下,目光如炬,身侧无人敢近。
邢千怀右手拎着令牌,左手掏腰袋,摸出半个干馒头咬了一口,大有把武馆当菜市场逛的气势。
他刚落脚,被一名守馆少年朝头顶骂道:“别乱逛!
武馆不是你玩乐的地方!”
“放心,我玩乐的地方,只能比武馆更乱。”
邢千怀咧嘴,毫不在意地向内走。
他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好像刚才大门槛上的险些冲突没半点挂心。
旁边有人低语:“就是他,前两日在镇口闹事的邢家野小子。”
“听说惹得门阀灰袍子狼狈逃了。”
“瞧着不起眼,狡猾得很。”
这些议论声邢千怀没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被练武场的一幕吸引:崔荫嫣正在与对方门阀少年比武,力道如虎,步伐生风,却被一群围观者拿着算盘比指挥赌注。
邢千怀嘴边馒头屑都快掉进领口。
他眨了眨眼,将令牌朝癞头守门生丢去,声音故作慵懒:“失陪一下,我家欠了崔家点‘菜钱’,今儿来结账。”
癞头守门生瞪大眼,反应不过来,令牌己飞入练武场中央。
趁着众人一愣,邢千怀挤进人群,和崔荫嫣距离不过三步。
崔荫嫣甩开对手,一拳打在地砖上,砖石崩裂,尘土飞扬,如同猛兽踢踏而过。
她抬头,冷冷扫了邢千怀一眼,像在确认他跟那个泥腿子有无关联。
邢千怀先一步拱手,嘴角上扬:“借个地儿,贵馆今日气氛有点紧,我来帮帮忙?”
崔荫嫣鼻尖微动,哼了一声:“你能帮什么?
别添乱!”
邢千怀挑眉,声音放低:“帮你赢,也帮你把这群算盘鬼的嘴堵住。”
此言一出,崔荫嫣目光一亮,虽带几分怀疑,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最讨厌旁人拿成绩当笑柄,今天又因家族矛盾被馆内数番刁难,正愁没人能耍点花样让这些人闭嘴。
还未等她应答,对方门阀少年满脸不屑地道:“崔荫嫣,既然你这乡下朋友这么会说话,不如让他也来上场?”
场内哄笑。
一名胖头少年撑着肚皮:“乡下人打架只会逞嘴皮子,别上台摔了崔姑娘的威风!”
崔荫嫣喝道:“少废话,明明是你们耍赖在先!”
胖头少年怒道:“天才又怎么样?
顶多有个好爹娘——”邢千怀一边将馒头最后一口塞嘴里,慢条斯理地引了个热身动作。
他淡淡道:“好爹娘的本事,再好,也管不着我今天怎么在你们武馆搅局。”
一句话说得众人忍俊不禁,下注的算盘鬼也起哄:“这野孩子胆不小,这场定有好戏!”
而崔荫嫣,己是嘴角刚刚流露出一丝战意。
胖头少年无奈地把竹牌往地上一抛:“那就来吧!
一场擂台,谁倒地谁认输。
崔家敢不敢收下这脸?”
崔荫嫣一把拉住邢千怀胳膊,低声:“你能行?”
邢千怀轻声:“我只会让他们出丑,不会让你丢脸。”
台上风声鼓噪,擂台瞬间清理干净,下注的人群越聚越多,甚至远处街巷也有武馆学徒偷偷奔来,想看草根少年能否在崔家地盘出奇制胜。
邢千怀上台,先是对着盘算赌局的少年们鞠了一躬:“各位,下注就下注,别等会爬到台上‘参战’收彩头。”
他手脚灵巧,故意在台边跳了几下,动作浮夸,引得台下哄然;又在胖头少年进攻时,故意把步伐走偏,每一次闪躲都恰到好处,在两人贴身的空隙间留出口舌戏谑:“别急,小胖,拳头先管好,肚皮别晃掉了饭碗,本地武馆可不包饭。”
胖头少年恼羞成怒,招式越来越乱,一拳挥空,被邢千怀故意踩在台沿,把他横拦在半空。
台下崔荫嫣目光闪烁,满脸写着“快教他点厉害的”。
但无论胖头少年怎么耍狠,邢千怀都以“狡猾步伐”加上妙语连珠,连续瓦解对手战意。
例如他突然大喊:“小心你背后——”结果胖头少年愣神,自己摔了个西脚朝天。
观众爆笑,下注人群叫好,有小伙子喊:“这少年可会玩,拳脚不见厉害,嘴巴比谁都快!”
门阀那边的学徒们见场面失控,索性派第二人上场。
一位长手少年,自诩身法极快,想速战速决。
结果邢千怀不紧不慢,只用简陋步法躲避,嘴上始终不闲:“你家武技招式花样不少,可惜用在这儿还不如下馆子表演杂技。”
长手少年一怒,用尽全力攻了三轮,每次小手被邢千怀用竹牌巧妙拨开,连手指都没有碰到。
最后干脆一***坐到台角,气喘如牛,面色铁青。
邢千怀不带喘息,朝崔荫嫣伸了个胜利的“泥腿子敬礼”:“崔姑娘,下一个?”
崔荫嫣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凑上台边,撮指示意:“让我来试试你也耍嘴皮子的本事!”
两人一同站在台上,这次观众爆发出前所未见的热烈,下注的新一轮赌局又起。
崔荫嫣率先出手,拳风猛如烈火。
邢千怀不避不闪,硬生生以怪异步法硬接一招,却喊道:“你这是和家里长辈吵架时用的气力吧,动作这么狠,小心回家砸锅!”
崔荫嫣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拳招更快。
两人一边斗,一边唇枪舌剑,场面比真杀更热闹。
最后双方不分胜负,彼此都笑得落了泪。
台下哄堂大笑的同时,武馆正堂一名老者踏出一步,浑厚嗓音压住场面:“崔家姑娘、邢小子,今日所斗,不必再计胜负,尔等己破局!”
众人愕然,赌局自动收场。
一部分门阀势力见状,暗自皱眉,显然有些不满。
邢千怀拱手:“承让承让,今日多亏崔姑娘抬举,改日请吃馒头。”
崔荫嫣拍了拍他的肩,声音硬中带笑:“你嘴敢再损两句,下回我真砸你锅。”
老者凝视两人,似乎看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他淡淡道:“草根少年,城镇武馆,有时能搅出不一样的风浪。
你们两个,且记今日情景。”
人群渐渐散去,而邢千怀站在练武场风中,看着崔荫嫣随旗而去。
他低声自语:“不管身份如何,至少今日我们赢了一把嘴上风。”
远处门阀少年的阵营,一名冷眼锐利的少年留意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如锋,仿佛对邢千怀和崔荫嫣的联手颇有兴趣,又仿佛在盘算着下回如何出手。
日头西沉,武馆内余音未断。
邢千怀披着落日余辉走向镇口,一边思索着刚才的转机,一边暗中琢磨,对于这座门阀城镇,下一步该如何布下自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