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徐喻言心上。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破碎感。她看着陆缜,又看看被他护在怀里的我,突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却没有眼泪。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不再看我们,只是呆呆地望着某个虚无的点。
陆缜没再理会她。他低头查看我额角的红痕,指尖碰了碰,我立刻“嘶”地吸了口冷气,往后缩了缩。
“疼?”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似乎放轻了些。
我咬着下唇,轻轻点头,眼泪要掉不掉,小声说:“没……没事……”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然后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怀抱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隔着薄薄的睡袍,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
他抱着我,径直走向卧室旁边的客房,看都没看地上的徐喻言一眼。
客房布置得同样奢华,只是缺少了点人气。他把我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弄疼我。
“待着。”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出去了,并带上了门。
我靠在床头,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似乎是陆缜在打电话,语气冷硬地吩咐着什么。没过多久,外面响起轻微的开关门声,以及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像是有人来了,又很快离开。
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额角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是一片麻木的平静。今晚这场戏,演得我筋疲力尽。徐喻言的疯狂,陆缜的冷漠与捉摸不定,都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陆缜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那件睡袍,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湿漉,像是刚洗过澡。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他没说话,走到床边坐下,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药水。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怯怯地看着他。
“别动。”他命令道,沾了药水的棉签不由分说地按在我额角的红痕上。
冰凉的触感和轻微的刺痛让我瑟缩了一下。他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粗鲁,但很仔细。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沐浴露味道,盖过了之前的酒气。他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我的伤口,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一刻的安静,近乎诡异。
“为什么扑过来?”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没有抬头。
我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轻声说:“我……我不能让她把视频发出去……那样……对你不好……”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对我不好?”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嘲弄,“还是对你不好?”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被误解的委屈,眼圈瞬间又红了:“我……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可是你……今天是你的新婚夜,还有陆家……不能因为我……”
我说不下去,别开脸,肩膀微微耸动,又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这一次,眼泪是真的。为我自己,也为这操蛋的一切。
陆缜盯着我看了半晌,没再继续追问。他收起棉签,合上医药箱,声音听不出情绪:“视频已经处理了。她那边,有人看着,不会有事。”
处理了?有人看着?
我心底冷笑。是怕徐喻言再闹出什么丑闻,影响他陆家和公司的声誉吧。
“谢谢……姐夫。”我哽咽着道谢,声音细弱。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今晚你就睡这里。”
我点了点头,乖顺得像只被驯服的猫。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徐筱韵,”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安分点。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合拢。
我脸上的委屈和泪水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疲惫。
我躺下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被子上带着陌生的、属于这套房子的气息。额角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今晚发生的一切。
徐喻言失控的疯狂,陆缜看似维护实则冰冷的利用和警告……
我知道,我踏出的这一步,已经将这潭浑水彻底搅动。接下来,只会更腥风血雨。
也好。
我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大家,一起烂在泥潭里吧。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总能听到隐约的啜泣和压抑的争执,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我的幻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唤醒的。
额角的红肿消了一些,但淤青更明显了。我起身,走到客房的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额角一块淤青,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很好,正是我需要的样子。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裙子,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客房的门。
客厅里已经恢复了整洁。碎裂的落地灯和灯泡碎片不见了,地毯也像是被清理过。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陆缜坐在餐桌旁,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矜贵沉稳的侧影。仿佛昨夜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而徐喻言,坐在他对面,穿着一身精致的藕粉色套装,妆容完美,头发一丝不苟。她正小口吃着面前的煎蛋,动作优雅,只是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眼神也有些空洞,不敢与陆缜对视。
听到我开门的动静,两人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
陆缜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在我额角的淤青上停留了一瞬。
而徐喻言,在看到我的瞬间,拿着刀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极力控制着表情,但眼底那翻涌的恨意和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我低下头,怯生生地走过去,站在餐桌旁,像个多余的外来者。
“姐夫……姐姐……早。”我小声打招呼。
徐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别开脸,继续吃东西,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空气。
陆缜放下平板,看向我:“额头还疼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更小了:“有一点……”
“坐下吃饭。”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佣人立刻给我端上来一份早餐。
餐桌上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只有刀叉轻微碰撞的声音。
我小口喝着牛奶,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们。
陆缜吃得很快,似乎赶时间。徐喻言则吃得心不在焉,几次偷偷抬眼去看陆缜,眼神复杂。
终于,陆缜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今天公司有事,我晚点回来。”他对徐喻言说,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新婚夫妻该有的亲昵。
徐喻言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好,路上小心。”
陆缜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我,顿了顿,对旁边的佣人吩咐:“去找套合适的衣服给她。”
“是,先生。”
陆缜没再说什么,拿起外套,径直走向门口。
直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了。
徐喻言猛地放下刀叉,银质的餐具撞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淬毒般的恨意。
“徐筱韵,”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