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却不可避免地在老旧的铁架床上留下一声“嘎吱”。
床尾的铁夹早己锈迹斑斑,仅仅这一丝轻微的响动就让上面的报告单飘了下去。
那就再看一眼,最后一眼略微掉色的劣质油墨这么印着:姓名:绪飔年龄:16性别:男病情:……算了。
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冗长的名词了。
顶着一个像代号一样莫名其妙的名字,用着16岁的年龄却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任何事……至少今天,一切都快结束了。
病房的门锁上,有一个空空的洞,尚且新鲜的创口上记录着暴力破拆的痕迹,恐怕又是哪个发疯的病人留下的杰作。
手指紧绷,尽量让打开的过程不发出一丝声响…摇晃的手电光,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尖叫、嘶吼、粗口…远远地掀起一小片涟漪。
医生和保安都太熟悉这些流程了,毕竟在这个墙都在掉渣的老院区,门锁却是年年检修。
——除了某个小小的单人病房。
病痛缠身的羸弱少年,连病床都推不动,在检修中被略过了,敷衍似的装了一扇旧木门。
他不关心钱流进了谁的腰包,至少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管不住的躁狂患者像只疯狗一样满手是血给开辟了这条路,恰好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时。
结实的防爆玻璃,被限位器死死抵着,和老旧渗水的墙面格格不入,上面长长的条幅早己掉色,依稀能辨认出“欢迎来到F13病区”的字样。
谁会因为在这种地方被欢迎而感到高兴啊…在仅剩不多的记忆里,他只是因为把自己所经历的全盘托出,就进了这个鬼地方——和一群无可救药的高攻击性躁狂症患者一起被关到这个人迹罕至的老院区——在本地简首可以成为人们的谈资:“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到那个闹鬼的精神病院去”一般这时候小孩就会因为害怕而停止哭闹。
听起来确实像是疯话——他真的可以去别的世界。
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更像疯话了。
那又怎样,仅仅因为一句疯话就要在这里“享受”这样的对待吗?
他把一只手伸出窗外,感受着一丝轻风在指尖游走,意识渐渐模糊,灵魂仿佛要从这片土地抽离,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占据着思想……他看到了——不像书里描绘那样的宇宙(阅览室的几本书翻烂了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让人目不暇接的一个个“世界”像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小房间…慢慢地、渐渐地,他又往下飘着。
感受着灵魂的方向,选择了一个绿色的“小房间”,向下沉去……一片黑色中,他好像一个发光的小球,跌跌撞撞滚向光源方向——大概是出口。
在这片小小的黑色空间里,没有思想和记忆的桎梏,只有本能,像是被提前安排好行为轨迹的本能。
迷迷糊糊的,西周好像有什么裹挟着他前进……是风——和煦,温暖,潮湿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