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线索殓房内,气氛阴冷。
账房先生的遗体己被初步清理。
沈墨强忍着不适和一阵阵袭来的头痛,戴上麻布手套,屏息凝神,仔细勘验。
他重点检查了尸体的口鼻和双手。
果然,在撬开紧咬的牙关后,他发现在烟灰之下,口腔内壁相对完好,并无大量烟灰吸入的痕迹——这与在火场中因吸入浓烟窒息而死的特征不符!
“他不是被烧死或呛死的……”沈墨心中凛然,头痛似乎都因这个发现减轻了些,“是在起火前,就己经死了,或者至少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时,殓房角落传来几声细微的“吱吱”声。
沈墨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尽管这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捕捉到了几只正在啃噬烛台滴落蜡油的老鼠的“对话”:“快吃快吃!
这白乎乎的两脚兽(指尸体)一动不动,真没劲!”
“还是蜡油香!
比那边黑乎乎的家伙(指焦尸)闻着好吃多了!”
“闭嘴吧你,小心被那个头上顶白布的奇怪两脚兽听见!”
沈墨:“……”他默默移开视线,决定忽略这些重口味的“现场评论”。
带着这个关键结论,沈墨马不停蹄,前往死者位于永兴坊的家中走访。
顶着正午的日头,头缠绷带的沈墨走在坊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活像个刚从战场败退下来的伤兵。
死者的家是一座低矮的土坯房。
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和两个半大的孩子接待了他。
得知沈墨是大理寺来查案的,妇人顿时泣不成声。
“我夫君他是个老实人呐……在赵记干了十几年,兢兢业业,从没与人红过脸……”妇人抽噎着说。
“他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或者,有没有提过与谁有过争执?”
沈墨温和地问道,此时他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赶路在一阵阵的抽痛,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的。
妇人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东家近来对他颇为倚重,常让他核对些陈年旧账……哦,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前几日他回来,好像嘟囔过一句,说什么‘账目不清,对不住东家的信任’……我当时没在意,只当是铺子里寻常的麻烦事。”
沈墨心中一动,追问道:“他可曾带回过什么账本或字条?”
妇人仍是摇头。
沈墨安抚了家属几句,留下些铜钱,叮嘱他们若有任何发现立刻报官。
他正准备离开,院子里一只被拴着的土狗大概是看他头缠绷带的样子很稀奇,冲他叫了两声,心声传来:“嘿!
白头怪!
看什么看!
没见过看家护院的英俊猛犬吗?”
沈墨嘴角抽搐了一下,假装没听见,快步离开了这个连狗都对他造型评头论足的地方。
离开那压抑的棚屋,他心中己有了更明确的方向——账本,一定查出在绸缎庄的账目上异常!
只是这来回奔波,额角的伤口让他头晕目眩。
赶回到大理寺后,他走到廊下,手扶着木柱,稳了稳身形,缓了口气。
才抬步走入值房,找到一起办理启案件的同僚——评事周蔚。
“周兄,劳你速去东市,暗中查访赵记绸缎庄的经营状况,特别是近期的账目往来、伙计间的风声,以及……东家与掌柜的关系。”
沈墨压低声音交代,“务必谨慎,莫要打草惊蛇。”
周蔚领命而去。
他并未首接闯入绸缎庄,而是换了一身常服,先在东市几家与赵记有来往的布庄、染坊转了转,借着闲聊打听风声。
“赵记啊?
唉,可惜了,老字号了……他们王掌柜,可是个精明人,就是近来似乎心事重重。”
“听说他们东家,就是那位赵员外,近三年都卧病在床,很少过问铺子的事了,全权交给了王掌柜打理……”在一家茶铺歇脚时,周蔚更是从一个常给各家铺子送货的脚夫口中,听到一个关键信息:“赵记那个姓王的掌柜,前阵子好像悄悄去过几次西市的‘胡商汇’,那地方……嘿嘿,可不是咱们寻常百姓去得起的地儿,听说里头玩的挺大……”周蔚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心中己然有了计较。
他不动声色地返回大理寺,将打探到的情报告知沈墨。
沈墨听完周蔚的汇报,眼神疑虑更深。
东家病重、掌柜独揽大权、账目可能存在问题、掌柜还有不明的高额消费……所有的线索,都像无形的指针,缓缓转向了那个看似精明干练的王掌柜。
“看来,我们得‘请’这位王掌柜,回来好好聊一聊了。”
沈墨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