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时，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不是流沙那种冰冷黏腻的包裹感，而是粗糙的石粒硌着掌心，混着干燥的风卷过皮肤，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陌生味道。
摘灵藏睫毛颤了颤，费力地睁开眼——没有预想中西北荒漠的土黄色天空，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穹顶，像蒙了一层永远散不去的雾，远处有残破的石墙歪斜着，风穿过墙洞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某种生物的低吟。
“咳……咳咳……”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摘灵藏下意识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可手刚一用力，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手太小了。
不是她熟悉的、能稳稳握住战术匕首、能在解说板上快速写字的手。
这双手纤细得像十岁孩子的，指节不明显，掌心的茧子也淡了许多，只有虎口处还留着一点微弱的薄茧，那是当年练格斗留下的痕迹。
她猛地低头，视线里的景象让她心脏骤停——身上穿的不再是沾满黄沙的冲锋衣，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衣摆拖到大腿根，明显不合身；黑色长裤也空荡荡的，裤脚卷了两层才勉强不拖地；脚上的黑运动鞋倒还合脚，只是鞋边沾着不知名的暗褐色污渍，不像沙子，倒像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摘灵藏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她熟悉的、带点低沉的女声，而是清亮的、带着稚气的萝莉音，这声音让她自己都愣了愣。
她慌忙抬手摸自己的脸，指尖先碰到了冰凉的翡翠燕子玉佩——还好，玉佩还在，贴在锁骨处，是唯一的熟悉感。
然后她摸到了左脸的闪电状红胎记，形状没变，只是因为脸变小了，看起来更显眼了些。
她挣扎着站起来，双脚落地时又踉跄了一下——身体太矮了。
她下意识想找个参照物，目光扫到旁边一根半埋在土里的金属杆，那杆大概有成年人的腰那么高，可她站首了才到杆的三分之二处。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用手比量了一下，又在心里估算——这身体，撑死了也就一米二。
“我这是……缩水了？”
摘灵藏的大脑飞速运转，昨晚的记忆碎片涌上来：流沙、石里心的笑、晴腆林递过来的凤凰佩，还有那个在脑海里响起的、非人的“世界之音”——想活吗？
从现在起，你们的命运，由自己重新书写。
穿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她环顾西周，这才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西北的荒漠，而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残破的石墙歪歪扭扭地围出一片区域，地上散落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架子，架子上还挂着破碎的深色布料，风一吹就哗啦作响；不远处有几个凹陷的石坑，坑里积着浑浊的雨水，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黑色小虫；最让她在意的是，地面上刻着许多奇怪的符文，线条扭曲，像是用血画的，符文中间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让她莫名心悸的能量波动——这绝不是地球该有的东西。
“灵藏！
摘灵藏！”
突然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石里心的声音，带着焦急和一丝沙哑。
摘灵藏心里一紧，循着声音来源跑过去——声音从一处倒塌的石墙后面传来，她绕过去时，正看到石里心被一块断墙压着右腿，他正用手撑着地面，试图把腿抽出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石里心！”
摘灵藏赶紧跑过去，想帮忙搬开断墙，可手刚碰到石头，就发现自己的力气也变小了——那块断墙在她印象里，石里心一个人就能搬开，可她用尽全身力气，石头也只动了一厘米。
石里心看到她，瞳孔猛地一缩，原本紧绷的表情瞬间裂开：“灵藏？
你……你怎么变矮了？”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摘灵藏，眼神里满是震惊——眼前的女孩穿着不合身的蓝外套，黑短发扎着双马尾（不知什么时候散开的头发自己扎成了辫），蓝瞳还是熟悉的颜色，左脸的闪电胎记也在，可身高顶多到他的腰，整个人像被按了缩小键，完全没了之前那个能和他并肩格斗的特种兵模样。
“我也不知道，”摘灵藏咬了咬唇，一边帮石里心清理腿边的碎石，一边快速解释，“醒过来就这样了，身体缩水到一米二，声音也变了……这里不是西北，我们可能……穿越了。”
“穿越？”
石里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废墟，眉头紧锁，“难怪这地方这么奇怪，空气里的味道都不对……”他用力一挣，终于把腿从断墙下抽了出来，裤子破了个洞，露出的小腿上擦破了皮，渗着血，但他没在意，第一时间站起来，走到摘灵藏身边，伸手想摸她的头，又怕碰疼她，最后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摘灵藏摇摇头，“就是身体变小了，力气也跟着减了。
你的身体呢？
有没有变化？”
石里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一米八的身高，黝黑的皮肤，健壮的身材，身上穿的还是穿越前的黑短袖和黑短裤，只是短袖上沾了不少尘土，右手手腕上的烧伤疤痕还在，脖子上的长命锁也好好挂着。
“我没变化，”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力气也还在，就是有点饿。”
听到“饿”，摘灵藏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叫。
她摸了摸口袋，穿越前放在冲锋衣里的压缩饼干和水都没了，只有脖子上的燕子玉佩还在。
石里心也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发现背包不见了，只有口袋里还留着一把多功能军刀——那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没想到还在。
“先别急着找东西，”摘灵藏定了定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晴腆林还没醒，我们得先找到他。
这里环境不明，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三个人在一起才安全。”
石里心点头，他对这片废墟有种莫名的不安，总觉得暗处有东西在盯着他们。
两人一起在废墟里寻找，石里心走在前面，用军刀拨开挡路的断木和碎石，摘灵藏跟在后面，留意着地面的符文和周围的动静——她总觉得那些符文不对劲，尤其是踩在上面时，脚底会传来微弱的刺痛感。
“这边好像有声音。”
走了大概十分钟，摘灵藏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风里除了呜咽声，还有一种微弱的、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
石里心也屏住呼吸，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转过一道残破的石墙后，终于看到了晴腆林。
晴腆林靠在一块相对完整的石墙上，眼睛闭着，脸色有点苍白，像是还没醒。
他身上穿的是绿衬衫和黑外套，绿裤子上沾了不少灰，脚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陶片，脖子上的凤凰玉佩从衬衫领口露出来，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他的右手放在口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
“晴腆林！”
石里心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晴腆林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神先是有些迷茫，扫过石里心，再落到摘灵藏身上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是那温和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们……这是在哪？”
晴腆林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点沙哑，“我记得我们陷进流沙里了，然后……然后我们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问我们想不想活，”摘灵藏接过话，看着晴腆林的眼睛，“现在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废墟里，我身体变小了，你和石里心看起来没变化。”
晴腆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凤凰玉佩，指尖在玉佩上停顿了一下，才抬头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捡回一条命。
只是这地方……看着不太安全。”
他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最后落在地上的符文上，眼神暗了暗，没再多说。
石里心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晴腆林的身体：“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就是有点晕，”晴腆林摇摇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我的背包也不见了，就剩下口袋里的指南针——不过好像坏了，指针一首转。”
他掏出指南针晃了晃，里面的指针果然在疯狂打转，和里在沙尘暴里的状态一样，却又不一样——这次指针不仅转，还偶尔会朝着某个方向顿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
摘灵藏注意到晴腆林的动作，心里默默记下——晴腆林一向细心，他刚才摸口袋的动作，不像是只拿指南针那么简单，可能还藏了别的东西，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看向两人，语气坚定：“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得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水源和食物。
石里心，你体力好，负责探路和警戒；晴腆林，你擅长观察，帮我留意周围的异常，尤其是地上的符文；我负责分析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个分工很熟悉，像是当年在部队执行任务时的安排，石里心和晴腆林都没有异议。
石里心把多功能军刀握在手里，朝着废墟深处走去：“我先去前面看看，你们待在这里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小心点，”摘灵藏叮嘱道，“如果遇到危险，就喊一声，我们去接应你。”
石里心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残破的石墙后面。
晴腆林走到摘灵藏身边，看着石里心消失的方向，忽然开口：“灵藏，你觉得那个声音……真的是让我们‘重写命运’吗？”
摘灵藏转头看他，晴腆林的表情很温和，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复杂：“我不知道，但我们现在活着，就只能往前走。”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管这地方是什么地方，我们三个都要一起回去。”
晴腆林笑了笑，眼角弯起来，像平时一样：“当然，我们可是一起从边境过来的，怎么会分开。”
他说着，目光又落到了摘灵藏的身上，“你的身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比如会不会恢复？”
“不知道，”摘灵藏摸了摸脖子上的燕子玉佩，玉佩还是冰凉的，“现在只能先观察，等找到更多线索再说。
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到，地上的符文有点奇怪？”
晴腆林蹲下来，用手指碰了碰地上的符文，指尖刚碰到，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有点烫，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能量。”
他抬头看向摘灵藏，“你觉得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和这个世界有关，”摘灵藏回忆起里世界之音的话，还有废墟里的金属架子、破碎药剂瓶，“这里可能和‘炼金’有关，那些架子看起来像是炼药用的，还有地上的药剂瓶……”她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石里心的喊声：“灵藏！
晴腆林！
快过来！
这里有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石里心的方向跑去。
跑过几道石墙后，他们看到石里心站在一个巨大的金属装置前，那装置像是一个残破的炼金炉，炉身上刻满了和地上一样的符文，炉口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灰烬，旁边散落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你们看这个，”石里心捡起笔记本，递给摘灵藏，“上面有字，像是某种记录。”
摘灵藏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文字很陌生，像是某种象形文字，可她看的时候，却莫名能看懂——荒漠炼金废墟，编号73，今日尝试炼制净化工质，失败，材料不足，诡异能量溢出……“净化工质？
诡异能量？”
摘灵藏喃喃自语，这些词和她脑海里的某个模糊概念对应起来，“这个世界……好像和我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有点像。”
就在这时，晴腆林突然指着炼金炉的侧面，声音有点变调：“你们看那个！”
摘灵藏和石里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炼金炉侧面的石墙上，用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符号——那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和晴腆林脖子上的凤凰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风又吹过废墟，呜咽声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声音，像是某种生物在远处嘶吼。
摘灵藏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左脸的闪电胎记突然微微发烫，脖子上的燕子玉佩也跟着泛起一丝微弱的光——她知道，他们在这个异世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