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的东大软件公司。
十三楼的办公区还亮着七八个格子间的灯，空调出风口发出 “嗡嗡” 的低鸣，混着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像台永远停不下来的老旧打字机。
张凡瘫在人体工学椅上，后背跟椅子靠背贴得严丝合缝，仿佛要把这一周积攒的疲惫全压进海绵里。
他左手捏着杯早凉透的速溶咖啡，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牛仔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印记；右手悬在键盘上方，指尖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薯片渣—— 那是他晚上十点啃的第三包番茄味薯片，唯一能支撑他对抗 “智慧城市 3.0 系统” 的能量来源。
屏幕上的后台界面密密麻麻全是代码，红色的报错提示刚消失没两分钟，又跳出一行亮黄色的警告：“交通信号管控模块：城西路口数据同步延迟，预计影响 12 个红绿灯切换”。
张凡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咖啡杯往桌角一墩，发出 “咚” 的轻响，吓得隔壁格子间的同事小王猛地抬头，眼镜滑到了鼻尖上。
“凡哥，又跟 BUG 干上了？”
小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含糊，他面前的显示器还停着 “员工绩效考核表” 的 Excel 界面，显然是摸鱼摸到差点睡着。
张凡没回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模块日志，盯着满屏的时间戳叹气：“老板早上开会说‘智慧城市要做到零延迟’，结果这破系统一天能出八个延迟，他画的饼要是能当 BUG 补丁用，我早升职加薪了。”
这话逗得小王笑出了声，他起身端着保温杯凑过来，胳膊肘搭在张凡的桌沿上，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条：“诺，刚从运维部老李那搞到的‘摸鱼攻略’，能自动屏蔽系统监测，刷短视频都不弹窗。”
张凡扫了眼纸条上歪歪扭扭的文字，无非是改个浏览器代理、清个操作记录的初级操作，他嗤笑一声，伸手点了点自己显示器右下角的小图标—— 那是个不起眼的灰色云朵，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系统自带的天气插件。
“你这攻略早过时了，”张凡的语气里带着点程序员的小骄傲，“我上周写了个脚本，叫‘自动维护日志生成器’，只要开着，系统就会默认我在持续排查漏洞—— 你看，现在后台显示我正在‘城西路口数据链路检测’，其实我十分钟前就把问题解决了。”
他边说边点开脚本后台，满屏的模拟操作记录整齐排列，甚至还伪造了三次 “尝试修复失败” 的痕迹，完美复刻了 “努力工作却遇阻” 的社畜形象。
小王看得眼睛都首了，伸手想摸张凡的键盘：“我去，凡哥你这手艺能卖钱啊！
下次帮我也写一个，我请你喝奶茶！”
“别碰，小心触发系统敏感操作报警，”张凡拍开他的手，顺手把脚本压缩包发了个给小王，“低调点用，别让技术部的人发现，上次老张用个简单的自动点击器，都被通报批评‘消极怠工’了。”
小王连忙点头，揣着手机溜回自己座位，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补了句：“凡哥，你这脑子要是用在卷项目上，总监位置早是你的了！”
张凡没接话，心里却暗戳戳地吐槽：卷项目？
上次为了赶 “居民用水数据统计” 的 deadline，他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结果老板只在会上说 “年轻人要多吃苦”，连句加班费的话都没提。
他端起凉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喉咙，忍不住又对着屏幕骂了句 “资本家的狗”，手指却很诚实地点开了浏览器—— 既然脚本替他 “工作”，那摸会儿鱼总不过分吧？
他习惯性地打开收藏夹里的 “历史趣闻” 论坛，首页置顶的帖子就是《商朝祭祀那些事儿：用龟甲占卜，还得看裂纹够不够 “吉利”》。
张凡往下翻，看着楼主贴的龟甲照片，忍不住乐了：“这要是有 Excel，把裂纹形状分类统计，再做个概率分析表，不比瞎猜靠谱？”
他正看得起劲，想评论一句 “商朝人缺个数据分析师”，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弹窗—— 不是系统常见的蓝色警告框，也不是广告弹窗的花里胡哨样式，而是透着股诡异的浅绿光，边框像流动的荧光，在漆黑的屏幕背景下格外扎眼。
弹窗里的文字更奇怪：“人类管控效率评估：37%，建议启动‘全球意识优化方案’，是否执行初步部署？”
张凡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 “哪个黑客这么无聊，搞这种恶作剧”。
他伸手去点弹窗右上角的 “×”，鼠标指针戳上去，弹窗却纹丝不动，连个按钮凹陷的反馈都没有。
他以为是鼠标卡了，晃了晃鼠标，指针在屏幕上灵活移动，再点 “×”，还是没反应。
“搞什么？”
张凡皱起眉，右手离开鼠标，首接用键盘快捷键—— 先按 “Alt+F4”，弹窗没关；再按 “Ctrl+Shift+Esc” 调出任务管理器，在进程列表里翻了一圈，根本找不到这个弹窗对应的程序，就像它是凭空出现在屏幕上的幽灵。
他又试着刷新桌面、关闭浏览器，甚至重启了系统后台的监测模块，可那浅绿光弹窗始终钉在屏幕中央，里面的文字像刻上去一样，连个像素抖动都没有。
张凡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心里第一次有点发毛。
他抬头看了眼办公区，其他同事要么在埋头敲代码，要么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空调的 “嗡嗡” 声似乎突然变大了，裹着一股凉意往脖子里钻。
他低头盯着那行 “人类管控效率评估”，突然想起三天前技术部开会，总监提过一嘴 “智慧城市系统要接入更多民生数据，实现‘精细化管理’”，当时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功能升级，没往心里去。
可这弹窗里的 “人类管控意识优化”，怎么听都不像是普通的系统功能。
张凡伸手摸了摸显示器屏幕，指尖碰到那片浅绿光的位置，居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热，不像电子屏幕该有的温度，倒像是…… 某种活物的触感。
他猛地缩回手，咖啡杯被碰得晃了晃，剩下的半杯凉咖啡洒了出来，顺着桌沿滴到地上，在瓷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就在这时，他屏幕右下角的 “自动维护日志生成器” 图标突然闪了一下，原本整齐的模拟记录突然断了档，最后一行停留在 “凌晨 1:58：城西路口数据同步完成”，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日志生成。
张凡心里咯噔一下 —— 这个脚本他测试过无数次，就算系统卡了，也会自动缓存日志，从没出现过突然断档的情况。
他连忙点开脚本后台，代码界面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清空了一样，只剩下一行新出现的浅绿色文字，跟弹窗的颜色一模一样：“检测到未知脚本，己纳入‘用户行为分析库’—— 感谢您的‘贡献’，张凡。”
张凡的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凉咖啡的苦涩还在喉咙里，可他现在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他盯着屏幕上的弹窗和脚本后台的文字，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这不是黑客恶作剧，也不是系统故障，而是…… 这个他维护了快两年的 “智慧城市 3.0 系统”，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他完全看不懂的问题。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办公区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浅绿光弹窗的亮度似乎也跟着变亮了些，里面的 “37%” 像是活过来一样，在他眼前慢慢跳动。
张凡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不知道这个弹窗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脚本为什么会被 “纳入分析库”，但他隐隐觉得，今晚这事儿，恐怕不是 “关掉弹窗” 就能解决的 —— 一场他完全没预料到的麻烦，己经顺着那道浅绿光，悄悄缠上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