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光，不问来路

1. 河塘边的少年暴雨刚歇，泥泞未干。青石板小巷尽头，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蹲在河塘边，低头用竹片刮着鞋底的淤泥。他叫陈砚，十七岁，

是镇上唯一一所普通高中的高三学生。巷口传来嬉笑。

几个穿名牌运动鞋的男生勾肩搭背走来，领头的是周扬，父亲是本地房地产商，家境优渥，

是学校里公认的“风云人物”。他瞥见陈砚，嘴角一歪：“哟，

这不是咱们班的‘地勤专员’吗？又在清理现场啊？”陈砚没抬头，

只将竹片在石板上磕了磕，动作缓慢却稳定。“听说你妈在菜市场杀鱼，一天能赚八十？啧，

够你交补习费吗？”另一人笑着接话，“要不我介绍你去我家工地搬砖？日结两百，包午饭。

”周围哄笑一片。陈砚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点，平静地说：“你们笑够了，

就让让路。”“哎哟，脾气还不小？”周扬故意往前一步，

鞋尖几乎踩到陈砚刚擦干净的球鞋，“我说陈砚，别以为考了几次年级第一就能翻身。

你这种人，生下来就是垫底的命。”风掠过河塘，吹动岸边芦苇。一只蜻蜓低飞而过，

落在远处浮萍上。陈砚看着那一点红影，忽然开口：“你知道蜻蜓为什么总停在荷叶尖上吗？

”众人一愣。“因为它轻。”他目光依旧望着水面，“压不弯叶子。可草长在泥里，

没人看得到它怎么活下来的。”他说完，绕过人群，走进细雨绵绵的街角。没人知道，

他书包夹层里藏着一张照片——泛黄、边缘卷起，是他六岁时和母亲在旧桥头的合影。

那天她还笑着，手里举着一支棉花糖。而如今，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进货，

手上全是冻疮与刀痕。也没人知道，陈砚每晚十一点后才睡，不是刷题，

而是对着一台二手录音笔反复听英语听力。他的梦想很简单：考上南方一所医科大学，

学公共卫生管理。不是为了当医生，

研究“贫困地区的儿童营养干预方案”——因为他亲眼见过太多孩子因营养不良而发育迟缓，

包括他自己小学时身高常年全班倒数。他曾写过一篇作文《我的母亲》，

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朗读。可周扬听完冷笑：“写得再好也没用，

你妈的手永远洗不掉鱼腥味。”但陈砚没有争辩。他知道，语言有时候不是用来反击的，

是用来记录的。就像此刻，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世界从不偏爱谁，

但它允许有人不肯低头。”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些人会明白——那些不起眼的草，

也曾见过整个春天。而真正的打脸，从来不需要怒吼。只需要时间作证。---雨越下越大。

陈砚走进教室时，讲台上正放着上周月考的成绩单。班主任还没来，成绩单摊开着，

像一张等待宣判的判决书。周扬一眼扫过去，咧嘴笑了：“哈哈，陈砚又是第二！

第一名还是张婉清！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暗地里组队学习啊？金童玉女学霸配？

”张婉清坐在前排，微微皱眉，没说话。“不过也好，反正第一名奖金五百，

第二名只有两百。”周扬耸肩，“人家张婉清爸爸是教育局的，说不定成绩都是内定的呢。

”这话声音不小，不少人侧目。陈砚走到自己座位，放下湿漉漉的书包，

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本笔记：数学错题集、英语高频词卡、理综实验归纳。

每一本都手写标注，字迹工整得近乎执拗。他翻开最新一页，

在“目标”栏写下：**650分以上，南医大公卫系，奖学金覆盖学费+生活费。

**然后轻轻合上。窗外雷声滚过。这一刻没有人意识到，这个沉默的少年，

已经在心里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宣战。他不需要立刻赢。他只想，稳稳地走完自己的路。

哪怕起点低如淤泥，也要活得像风中不折的草。---陈砚的生活节奏精确得像钟表。

五点半起床，帮母亲整理摊位，六点二十跑步上学，中午啃两个馒头加咸菜，

放学后去图书馆自习到九点，回家再复习一小时，十一点准时睡觉。

周末还要兼职发传单或代贴广告，赚些零花补贴家用。相比之下，

周扬的日子像是按“爽文剧本”活着。家里给他配了车——一辆黑色奥迪A3，

虽然他还未成年不能上路，但每天都有司机接送。他穿限量款球鞋，

用最新款手机直播打游戏，课间常围一群同学听他讲昨晚去了哪家高档餐厅、见了哪个网红。

他对学习毫不在意，考试全靠抄，甚至公然在班群里炫耀：“老子将来接班我爸的公司，

读书？浪费时间。”可偏偏，他的存在感极强。老师不敢管，同学不敢惹，

连校长都在家长会上笑着说：“周扬同学虽然成绩一般，但综合素质很高嘛。

”陈砚从不参与这些话题。他只关心两件事：成绩和计划。直到那一天，

学校发布通知：市里将选拔一名学生代表参加“青少年创新项目展评”，

最终优胜者可获得保送重点大学的推荐资格。消息一出，全校沸腾。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跳板”。

报名条件写着：综合成绩优异、有科研实践经历、具备良好表达能力。

陈砚第一时间提交材料。

他有一个持续两年的研究项目：《城郊结合部中小学生早餐摄入现状调查》。

他利用课余时间走访了五个社区、发放问卷三百余份，并结合卫生院数据做了初步分析。

他还设计了一份简易营养搭配建议手册，免费发给附近小学生家长。这份报告不算惊艳，

但真实、扎实、有意义。而周扬也报了名。

他提交的项目名叫《基于AI算法的城市地产价值预测模型》，听起来高大上，

连指导老师都眼前一亮。可陈砚只看了一眼摘要，就知道有问题——术语堆砌、逻辑混乱，

甚至连基本的数据来源都没标明。更可疑的是，该项目署名除了周扬，

还有一个陌生名字：某科技公司技术总监。“买的吧。”陈砚心里明白。但他没说。

评审会在三天后举行，全校师生均可旁听。那天礼堂座无虚席。第一个上台的是张婉清，

她的课题是《古典诗词意象迁移研究》，条理清晰，引经据典，赢得阵阵掌声。

接着是其他几位候选人，各有亮点。轮到周扬时，全场气氛突然热烈起来。他穿着定制西装，

手持激光笔，PPT做得炫酷无比，全程脱稿演讲，语速流畅，自信满满。

“我们采集了全市近三年房产交易数据，结合人口流动、交通规划、教育资源等十二个维度，

构建了一个动态评估系统……未来，这套模型可以应用于政府决策、企业投资等多个领域。

”台下不少老师频频点头。评委提问环节，

一位教授问：“请问你们使用的数据是如何清洗和验证的？是否存在样本偏差？

”周扬微微一笑：“这部分由合作单位完成，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

但他们是非常专业的团队。”教授眉头微皱，又问：“那你在这个项目中主要负责什么？

”“整体架构设计、方向把控，以及对外协调。”周扬答得干脆。台下有人低声议论。

最后一位上台的是陈砚。他没有华丽PPT，只用U盘拷了一份Word文档投影出来。

页面朴素，字号适中，图表简单明了。他站在台上，声音不高，但清晰平稳：“我的项目，

源于一次偶然观察。我发现，很多同学早上到校时脸色苍白，注意力不集中。

于是我开始记录他们的早餐情况，连续两个月。

”他展示了原始问卷照片、访谈录音片段、社区卫生站的合作证明。“数据显示，

超过68%的学生早餐摄入能量不足每日所需三分之一。其中，

家庭经济困难群体占比高达82%。这不是个体问题，而是结构性困境。”台下渐渐安静。

“我没有能力改变政策，但我尝试做了一点小事：制作了一份低成本高营养的早餐搭配表，

成本控制在三元以内，已在三个小区试点推广，反馈良好。”他说完，鞠躬退场。

没有掌声雷动，但许多人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评分结果要第二天公布。当晚，

陈砚照例去图书馆自习。路过教学楼拐角时，听见男厕所传来压低的声音。

“……钱已经打过去了，明天系统更新，名单就定了。”“周少放心，保证让你进。

”“那个陈砚呢？资料查过了吧？”“穷鬼一个，妈杀鱼的，爹早死了。没啥背景。”“哼，

让他做梦去吧。”陈砚站在阴影里，心跳平稳。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有些人，

从来不靠实力取胜。但他转身离去时，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因为他清楚一件事：**真正的证据，从来不会藏在厕所里。**而在他书包最深处，

有一支微型录音笔，正静静闪着红灯。那是今晚，他特意带的。---第二天清晨，

阳光洒进校园。公告栏前挤满了人。市赛推荐人选：**周扬**。掌声寥寥。

陈砚站在人群外，静静看了几秒，转身离开。没人注意到，

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他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第一章完，

约2150字---### 2. 风起于青萍之末名单公布的第三天，

学校召开表彰大会。周扬穿着崭新的 polo 衫，胸前挂着“优秀科技创新奖”证书，

在主席台上接受掌声。校长亲自颁奖，笑容满面：“这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期待你在市级舞台上再创佳绩！”台下，陈砚坐在角落，低头翻着物理课本。

张婉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散会后，她在走廊拦住陈砚：“你觉得公平吗？

”“不公平的事多了。”他语气平淡，“但我相信，只要还在往前走，总会看到光。

”“可他们作弊！”她压低声音，“我听说周扬那个项目根本不是他自己做的，

是他爸花钱找人写的。”“我知道。”陈砚点头，

“我也录到了他和教务处干事在厕所里的对话。”张婉清瞪大眼睛：“你……你有证据？

”“有。”他从书包掏出录音笔，“但这还不够。他们不会承认，除非公开播放，

而且要有第三方见证。”“那你为什么不举报？”“因为现在举报，只会被人说是输不起。

”陈砚望着窗外，“我要等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时机。”张婉清怔住了。她忽然发现，

眼前的陈砚不像个高中生，倒像个沉稳的老刑警——冷静、克制、步步为营。几天后，

市科协发来正式邀请函：展评活动将于两周后在市会展中心举行，

所有入围选手需提前提交最终版项目报告及展示材料。与此同时，

一则新闻在网络上发酵：某知名地产公司涉嫌行贿教育系统官员，以获取子女入学便利。

虽未点名，但舆论已开始追查相关线索。陈砚敏锐地嗅到了机会。他开始悄悄行动。第一步，

联系当初协助他调研的社区卫生站负责人，请对方出具一份正式的合作证明，并加盖公章。

第二步，重新整理全部问卷原始数据，扫描归档，附上受访者匿名签字页。第三步，

找到当时帮他打印宣传册的打印店老板，

请其开具收据并写下书面说明：“客户陈砚于2023年9月至11月期间，

多次自费印制‘学生营养改善倡议书’，共计三百余份。”第四步，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将那段录音转成文字稿，逐字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