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暑气却未消半分。
城西茶棚下,穿短打的挑夫将扁担重重往条凳上一搁,粗陶碗里的凉茶晃出大半:“老哥,可听说了?
沈侯爷家那个守寡的大姑娘,带着拖油瓶闺女回府了!”
摇蒲扇的老汉猛地坐首身子,烟袋锅子磕在凳脚上迸出火星:“哪个沈大姑娘?
莫不是当年风风光光嫁到黎家,没两年就克死丈夫的那位?”
周围几个吃瓜的商贩立刻围拢过来,竹帘外蝉鸣都盖不住此起彼伏的议论。
“可不就是她!”
挑夫灌了口凉茶,抹了把汗珠子,“听说她男人一死,婆家就想把她扫地出门。
要不是小姑子念着情分,怕是连栖身之所都没有。
好在前两年小姑子高嫁太原王氏,她才借着三公子沈青枫生辰的由头回了娘家。”
卖炊饼的妇人探过身,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要说这沈家的事儿,可真蹊跷。
沈大姑娘和三公子又不是一母所生,偏生比亲姐弟还亲。
今儿个我亲眼见着,沈青枫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到城门口等他大姐!”
“谁说不是!”
茶棚老板擦着桌子插话,“反观她那同母的二公子沈青梧,整日醉生梦死,青楼酒肆没他不去的地儿。
听说还赌输了田产,差点把祖宅都押出去!”
众人哄笑间,角落里的书生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道:“坊间早有传闻,二公子生母早逝,从小缺了管教,哪里比得上三公子挑夫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还听说,沈大姑娘这次回府可不简单。
她那女儿都五岁了,生得粉雕玉琢,沈侯爷特意请了宫里的嬷嬷教规矩。
还有沈青枫,逢人就说要给外甥女寻最好的夫子,这架势,倒像是要养个金枝玉叶......”话音未落,街尾突然传来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朱漆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半掀,露出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正趴在车窗上好奇张望。
马车两侧,沈家护卫腰佩长刀,衣甲鲜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就是沈大姑娘的女儿?”
老汉眯起眼。
挑夫咂咂嘴,摇头叹道:“看着倒是个富贵相。
不过沈家后院水深,这母女俩能不能站稳脚跟,还得看日后造化......”茶棚里的议论声渐渐被暮色吞没,可关于沈家大小姐的传闻,却像夏夜的流萤,在街头巷尾越传越盛。
话音被突然炸开的鞭炮声打断,街角绸缎庄伙计高举喜报狂奔而过:“沈三公子高中解元!
沈侯爷要在醉仙楼连摆三日流水席!”
茶摊上瞬间沸腾,众人争相议论时,却无人注意到马车里的沈青卿正轻抚女儿发间的玉簪。
鞭炮碎屑如红雪般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硫磺味混着槐花甜香漫过茶摊。
绸缎庄伙计跑得鞋帮子都要飞了,高举的喜报在风中猎猎作响,"沈三公子高中解元!
沈侯爷要在醉仙楼连摆三日流水席!
"这声吼震得屋檐下的鸟笼都晃了三晃,茶碗里的浮沫跟着剧烈震颤。
"我的老天爷!
"老学究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沈家出了个解元公,这可是方圆百里头一份的大喜事!
"卖豆腐的妇人慌忙用围裙擦手,抓起竹篮就往醉仙楼方向挤:"听说流水席不限人数,晚了怕是连豆渣都抢不着!
"脚夫把汗巾往腰里一扎,边跑边嚷嚷:"走!
瞧瞧沈三公子骑的高头大马,听说马鞍子都是镶金的!
"茶摊瞬间空了大半,唯有角落里的老乞丐还在啃冷馒头。
他浑浊的眼珠盯着远处披红挂彩的沈家马车,突然用缺了口的陶碗敲了敲石板:"各位看官,这沈三公子的解元,怕是没那么简单......"话没说完,就被蜂拥而过的人群挤翻在地,陶碗骨碌碌滚进阴沟,溅起的水花湿了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