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平淡的轨道。
林萧搬了家,换到了市中心一个高层公寓,窗外没有老树,只有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
她扔掉了所有与旧居有关的物品,除了那枚用红绳系着、贴身佩戴的尾戒。
那是姜黎留下的唯一念想,冰凉的触感时常提醒着她那段恐怖的经历,也像一种赎罪——她活着,而姜黎生死不明。
周师傅做完法事后曾郑重告诫她:“怨念己深,虽暂封,但其性诡谲,尤忌沾染婚嫁喜气。
你身染其‘标记’,务必远离红事,切记切记。”
林萧谨记在心。
她推掉了所有朋友的婚礼邀请,绕开街上的婚纱店,甚至连红色的衣服都很少再穿。
她试图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与“喜”字绝缘的安全壳里。
首到公司新来的项目经理陈默,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陈默阳光、英俊,工作能力出色,他的关心像一道暖流,逐渐融化着林萧冰封的内心。
她开始犹豫,开始渴望正常的生活,渴望有人能将她从无边的梦魇和负罪感中拉出来。
当陈默手捧钻戒,在公司楼下当众向她求婚时,周围同事的欢呼、艳羡的目光,以及陈默眼中真挚的爱意,像漩涡一样卷走了她最后的理智。
周师傅的警告在那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戴着姜黎的尾戒,颤抖着伸出了手,任由陈默将那枚象征着幸福开始的钻戒,套上了她的手指。
那一刻,贴身戴着的姜黎的尾戒,似乎骤然变得冰冷刺骨,激得她一个哆嗦。
订婚仪式定在一个月后。
林萧既幸福又不安,她不断安慰自己,只是订婚,并非正式婚嫁,应该……没关系吧?
筹备婚礼的过程忙碌而甜蜜。
他们一起去挑选婚纱。
当林萧穿着圣洁的白色婚纱从试衣间走出来时,陈默和店员都发出了惊叹。
她看着镜中模糊幸福的自己,恍惚间,却似乎看到镜子里她的影像脚下,闪过一抹刺眼的红。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怎么了?”
陈默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
林萧压下心悸,勉强笑了笑。
当晚,林萧开始做噩梦。
不再是老宅和井,而是混乱的片段:鲜红的花轿、喧闹的唢呐声,还有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床边。
她看不见脸,只能看见裙摆下,一双鲜红的绣花鞋,鞋面上的并蒂莲,金线暗沉。
噩梦夜复一夜,林萧的精神迅速萎靡下去。
她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对红色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敏感。
这天,她和陈默去取定制好的请柬。
请柬设计得很精美,封口处用了烫金的并蒂莲纹样。
当店员将样本递到她手中时,林萧只觉得那金色的莲花图案无比刺眼,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能不能……换一种花纹?”
她声音干涩地问。
陈默和店员都诧异地看着她。
“萧萧,这个设计我们不是一起选的吗?
你说莲花寓意很好……”陈默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林萧无法解释,只能摇头。
请柬最终还是用了原设计。
林萧抱着那一大箱请柬回家,感觉像是抱着一箱点燃引线的炸药。
夜里,她独自在家整理请柬,准备填写宾客姓名。
台灯的光线昏黄,将并蒂莲的纹样照得有些诡异。
写着写着,她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井泥的腥气。
她猛地抬头,西周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低头书写。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渐渐地,她感觉笔下的触感不对了。
不再是光滑的铜版纸,而是一种……潮湿的、带着颗粒感的粗糙。
她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手中握着的笔,正蘸着一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在请柬上书写。
而那请柬的纸张,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劣质的、泛黄的草纸!
纸上原本烫金的并蒂莲图案,变成了用那种暗红液体手绘的、歪歪扭扭的莲花,像干涸的血。
腥臭味扑鼻而来。
林萧尖叫一声,扔掉了笔,打翻了整箱请柬。
那些请柬散落一地,在她眼中,全都变成了浸染着血污的冥纸!
她崩溃地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腥臭味才慢慢散去。
她鼓起勇气看去,地上散落的,依旧是那些精美的红色请柬,台灯下,金色的并蒂莲熠熠生辉。
是幻觉吗?
她颤抖着手,捡起一张请柬,翻到背面,想确认刚才的一切是否真实。
请柬背面,什么血绘的莲花都没有。
干干净净。
她刚要松口气,指尖却触摸到请柬封口处那烫金的并蒂莲纹样上,传来一种异常的、湿冷的粘腻感。
就像……刚刚触摸过未干的血液。
林萧的心脏沉入了冰窟。
不是幻觉。
它来了。
因为它感受到了“喜”气,感受到了那与它命运相连的、未完成的婚嫁仪式正在临近。
它被吸引来了。
它不允许“幸福”的发生,它要所有人都重复它的绝望。
林萧瘫倒在地,绝望地给周师傅打电话,可号码拨出去,只有忙音。
她想起周师傅说过,他要闭关一段时间。
无人可求助。
她看着手指上那枚璀璨的订婚钻戒,又摸了***口那枚冰凉刺骨的尾戒。
一个代表新生,一个连接着死亡和诅咒。
陈默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温暖:“萧萧,在干嘛?
我爸妈说想这周末和你家人见个面,商量一下婚礼细节……”婚礼细节……林萧听着电话那头爱人充满期待的声音,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
它己经注意到了这场婚事。
而这场被诅咒的“喜事”,注定无法善了。
她该怎么办?
告诉陈默一切?
他会相信吗?
还是把这恐怖的诅咒带给他和他的家庭?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胸前那枚尾戒上,冰得她一颤。
它,正透过这枚尾戒,冷冷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它的“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