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玉鼠现世民国十二年的天津卫,秋雨绵绵。夜已深,
三爷却还在他那间窄小的当铺里打算盘。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他佝偻的影子,
算珠噼啪作响。三爷这外号来得简单——他左手只有三根指头。至于怎么没的,没人敢问,
他也从不提起。“砰—砰—砰—”敲门声很轻,却执拗。三爷眉头一皱,这么晚,又下雨,
谁会来当东西?他拎起油灯,挪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门外站着个浑身湿透的汉子,
怀里紧抱着个布包。“三爷,我当急件。”汉子声音沙哑。三爷让他进来,重新闩上门。
借着灯光,他看清了来人——码头苦力打扮,脸上有道新疤,眼神慌乱。“什么东西?
”三爷问。汉子哆嗦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木匣,做工精细,刻着古怪花纹。
打开匣子,黑绸衬底上,卧着一只玉鼠。玉质温润,雕工精湛,那鼠眼是两点猩红,
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会窜走。三爷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震。他干这行三十年,
什么宝贝都见过,但这玉鼠不同寻常。他拿起细看,入手冰凉,那红眼在灯光下竟似有流光。
“哪来的?”三爷问。“家传的,”汉子眼神躲闪,“活当,五十大洋,一个月来赎。
”三爷冷笑:“家传?这玩意儿不像寻常人家的东西。”汉子急了:“三爷,我等着救命钱!
”三爷眯眼打量他,又看看玉鼠。他注意到匣子内侧有些暗色污渍,凑近一闻,
有股铁锈味——是血。“二十大洋。”三爷还价。“四十!”“二十五,不当就请便。
”三爷作势要还。汉子咬牙:“三十,就三十!”三爷慢悠悠写当票,
故意写得含糊:“旧玉雕一件”。他取出银元,推过去。汉子一把抓起,
头也不回地扎进雨幕。三爷关好门,回到柜台前,重新打量玉鼠。
他注意到鼠腹刻着几行小字,凑近油灯细看:“玉鼠现,金银见;贪念起,祸难离。
”他嗤笑一声,这类吉祥话见多了。但不知为何,那猩红的鼠眼让他心里发毛。
他把玉鼠放回匣子,锁进柜台,吹熄油灯,摸黑回后院睡觉。半夜,
三爷被一阵细碎声响吵醒,像是有人在翻动东西。他披衣起身,抄起门闩,悄悄往前铺摸去。
门锁完好,他轻轻推门进去。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柜台前,有个黑影蹲着,
正窸窸窣窣翻找什么。三爷大喝一声,举着门闩冲过去。那黑影受惊,
猛地回头——竟是只硕大的灰老鼠!老鼠见他也不逃,反而人立起来,
两只小眼在黑暗中闪着红光,与那玉鼠的眼睛一模一样。三爷愣神的工夫,
老鼠哧溜钻进了墙角破洞。他忙点灯检查,铺子里一切如常,柜台锁头完好。打开抽屉,
玉鼠匣子安然无恙。三爷松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噩梦。第二天清早,三爷刚开门,
就听见街面吵吵嚷嚷,他拉住卖早点的王瘸子问怎么回事。“昨夜码头出了人命!
”王瘸子压低声音,“一个苦力,让人捅死在胡同里,身上的钱全没了。
”三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谁吗?”“不认识,生面孔,脸上有道疤。”三爷后背发凉。
他不动声色,继续打听:“为几个钱下这狠手?”“听说那苦力昨天得了笔横财,
在酒馆里显摆,怕是让人盯上了。”王瘸子摇头叹气,“这世道...”三爷回到当铺,
锁上门,取出玉鼠匣子。他盯着那对红眼,想起昨夜的老鼠,死去的苦力,还有匣内的血渍。
这玉鼠,怕是不简单。2. 鼠患惊魂苦力死后第七天,三爷的当铺开始闹鼠患。
起初只是夜里有些响动,三爷没在意。老房子有老鼠不稀奇,但很快,情况不对劲了。
货物开始被咬坏——一件上好皮袄被啃得千疮百孔,几捆字画被拖进鼠洞做了窝。
三爷买了鼠夹、鼠药,却连根鼠毛都没逮到。更怪的是,这些老鼠似乎只破坏值钱的东西。
便宜货它们碰都不碰。一天清晨,三爷发现柜台上有堆铜钱,整整齐齐码着。
他清楚记得前晚清点后都收进了钱箱。问伙计小顺子,小顺子也茫然不知。“掌柜的,
会不会是...”小顺子欲言又止。“是什么?”“我听老人说,有些成了精的老鼠会偷钱。
这叫‘鼠运财’。”三爷嗤之以鼻。他十六岁入行,从不信这些神神鬼鬼,
他认定是有人搞鬼。当晚,三爷藏在柜台下,准备抓个现行。子时刚过,窸窣声响起。
三爷屏息凝神,只见几只硕大的灰老鼠从墙角破洞钻出,它们居然像人一样后腿站立,
前爪合作,将钱箱里的银元一枚枚搬出,在柜台上一一码好。三爷看得目瞪口呆。突然,
一只老鼠转过头,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直勾勾盯着他藏身的方向。三爷汗毛倒竖,
猛地窜出,老鼠们瞬间四散,钻回洞中。他看着桌上整齐的银元,心里发毛。这玉鼠招来的,
到底是财还是祸?第二天,三爷去找了胡半仙。胡半仙是城西算命的,懂些旁门左道。
听了三爷讲述,胡半仙掐指算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三爷,你这玉鼠,怕是‘招财鼠’。
”“招财鼠?”“嗯,这东西邪性。它能招财,但也招灾。那几句咒语不是玩笑话。
”胡半仙压低声音。“它原本是一对,一公一母。公的招财,母的招祸。你那只,
看描述像是公的,但沾了血,性质就变了。”“怎么解?”三爷问。“赶紧送走!
”胡半仙斩钉截铁,“找个懂行的接手,或者放回原处。这东西认主,强留会出人命。
”三爷犹豫了。送走?这些天,当铺生意好得出奇。不时有人来当贵重物品,
赎当的也比往日多。虽然闹老鼠,但银钱确实在增加。胡半仙看出他的心思,
叹气道:“三爷,贪字头上一把刀啊。”三爷含糊应下,心里却在盘算:再留一阵,
等多攒些钱就送走。回到当铺,他发现小顺子在收拾东西。“掌柜的,我...我不想干了。
”小顺子脸色苍白。“为啥?”“这地方邪门。”小顺子声音发抖,“我昨晚起夜,
看见...看见柜台前蹲着个人影,回头却是只大老鼠,眼睛通红。
我怕...”三爷加了他工钱,好说歹说把他留下。当晚,三爷梦见那只玉鼠活了,
蹲在他胸口,口吐人言:“我给你财,你给我命...”他惊醒,冷汗直流。黑暗中,
他似乎听见无数老鼠在啃噬着什么,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第二天,
三爷在鼠洞旁发现了半截金镯子——这东西他从未收当过。鼠患越来越严重。
货物损失越来越大,但莫名出现的钱财也越来越多。三爷陷入矛盾,既怕这邪物,
又舍不得它带来的财运。他决定查清玉鼠的来历。3. 阴阳财鼠三爷在天津卫混了几十年,
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他托了几个老江湖打听玉鼠的来历,却都石沉大海。直到半个月后,
一个叫花子上门讨饭,三爷给了两个馒头。叫花子千恩万谢,临走时忽然说:“掌柜的,
您这屋里有股子土腥味。”三爷心里一动,留他细问。叫花子自称老泥鳅,
早年干过盗墓的营生。三爷描述玉鼠模样,老泥鳅脸色渐变。“三爷,
您说的怕是‘阴阳财鼠’。”老泥鳅压低声音,“这东西出自城南古墓,是一对。
三年前一伙土夫子掘开那墓,据说墓主是个前朝太监,陪葬丰厚,最值钱的就是这对玉鼠。
”“后来呢?”“那伙人为分赃内讧,死的死,逃的逃。玉鼠也下落不明。
”老泥鳅神秘兮兮,“听说那墓里有诅咒,得了玉鼠的人,都会横死。”三爷送走老泥鳅,
心里更加不安。他想起当玉鼠的苦力脸上的疤,莫非他就是那伙盗墓贼之一?几天后的深夜,
三爷正要关门,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来人身形高大,满脸横肉,
右脸一道黑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掌柜的,赎当。”汉子声音粗哑,拍下一张当票。
三爷接过一看,正是那苦力当玉鼠的票据。他心头一紧,抬头细看,
这汉子与死去的苦力有几分相像。“客官稍等。”三爷转身取玉鼠,手有些抖。
汉子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他付清本利,揣起匣子就走。三爷松了口气,
以为这事就此了结。谁知第二天一早,那汉子又回来了,脸色铁青。“掌柜的,你掉包了?
”他一把揪住三爷衣领。“什么掉包?我给的真是原物!
”汉子掏出木匣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三爷傻眼了:“这...这不可能!
我亲手放进去的!”汉子死死盯着三爷,半晌才松开手:“我叫黑疤李,死的那是我弟弟。
这玉鼠是我们兄弟拿命换来的,你必须给我个交代。”三爷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