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外的夜雨敲得欢快，仿佛也想溜进鲁梅克的酒馆——只可惜，被胖鸦的“关门大法”隔绝在了墙外。
灯光斑驳地映着几位形色各异的客人，气氛混乱又亲切。
利塔闷着头坐在角落，盔甲上的刮痕像一堆未被擦掉的往事，手指无聊地拨弄着空酒杯的边缘。
赛洛挥舞着手里的酒壶，像是要把杯壁的阴郁一剑戳穿。
他滑稽地打了个躬，把头探到利塔桌前，“骑士小姐，这么快就败给一杯薄酒了？
你家祖训不是‘脸皮越厚，荣誉越持久’么？
还是只有我家祖训这么没出息？”
利塔翻了个大白眼，“我家祖训只有一句，‘饭要趁热吃，仇人要趁夜杀’。
不巧，我现在只能喝冷酒，欠的人却跑进了黑云深处。”
角落传来克斯如精灵般的笑声，他盘腿坐在窗边暗影里，正灵巧地撕扯酒单制作什么小玩意，嘴里不住地插话：“利塔姐，别低落啦。
‘烦恼如果能装在行囊里，我一个晚上顺两趟路就全偷光了’——我保证只偷最贵的那种。”
“最贵的烦恼？”
索菲娅在桌边无声地笑了，她今天换了张比昨天还寡淡的脸，套着过大的披风，只露出一只狡黠的眼睛。
“普通盗贼只偷银币，我们这儿的小贼专偷心理阴影。”
鲁梅克一拍吧台，瓷杯颤了一圈，“各位客官，别一脸家财散尽的样。
暗语大陆破天荒黑，欢笑才是硬通货。
要不玩个造型赛？
谁能逗一个鸦族流泪，我就请他一桶泡泡酒外加我的私房烤肉！”
一阵沉默后，赛洛先抬手，“等等，什么叫‘造型赛’？
你要我们学鸦族跳舞，还是扮成夜精灵跳暗影迷踪？”
鲁梅克哈哈大笑，竟从柜台下拽出一口破箱子，大喇喇地扔在众人桌上，“老规矩，都拿一样东西装扮自己。
不许重复、不许遮脸。
大伙评评谁最像夜色里的笑话！”
木箱里装的不是金银，也不是酒，只是些奇怪的杂物：破烂的帽子、断裂的羽毛扇、褪色的彩带、某只只剩鞋底的皮靴。
还有一束奇型怪状的假胡子。
利塔冷笑，“你这是要我们和衣橱里的飞蛾争美？”
“比你们斗狠强。”
克斯早己两步蹦到制服箱前，慎重其事地戴上一条带洞的面纱，又给自己绑了根羽毛在耳后，活像醉酒的小猫头鹰。
赛洛理所当然地摘下小丑铃帽，挤进去翻找。
他随手抽出一截鲜黄的围巾和一只锡制勺子，围巾当披风，勺子挂鼻上垂着晃。
灯光下，他像位正义而尴尬的“餐具勇士”，高举苦涩的酒杯：“诸位，幽暗给了我鼻子，我便要它熠熠生辉！”
索菲娅面不改色地把假胡子贴上下唇，套上那只只剩一只的皮靴，穿着披风悄悄滑向壁炉前，嘴里轻哼着王都流浪剧团的滑稽圆舞。
利塔迟疑地拿起一根洗得发白的彩带，像要和日子妥协。
她先是系在自己的马尾上，看了看众人，再凑到胖鸦桌前，从他盘中捏了块烤肉，用纸包成眉毛贴到额头中央。
脸色竟一下子轻松不少。
鲁梅克见状，满意地点点头——他顺手将一只鸡腿插在帽沿里，扮出高贵的大腹贵族模样，朝大家鞠躬。
片刻间，一屋子的丧气仿佛被外头风雨吹散了大半。
“接下来，每个人表演一句黑夜金句。”
胖鸦宣布，“让泪水都憋成笑！”
赛洛摊开手臂，拖腔模仿王国议员：“我发誓要让整个暗语大陆吃上免费的咸鱼和发霉的面包，只要你们选我做国王——至于乌云嘛，那是国家预算不够。”
众人大笑，连一向矜持的索菲娅都忍不住嗤笑出声。
鲁梅克脸上的鸡腿掉进酒碗，欢快地甩了甩脑袋。
利塔仰着头，用装作豪迈的腔调念道：“黑夜漫长，但更漫长的是咱们的债单。
骑士唯一不怕的不是怪物，是这一整个酒馆的账本。”
“账本倒还不如黑魔法可怕。”
克斯说着，假装从袖口拽出一条“咒语纸”，行了个宫廷滑稽礼，“要不我们把烦恼写下来，裹成纸飞机，飞出门外，砸醒一两只巡夜恶灵？”
“恶灵要是被打醒，也许会反过来请喝一杯。”
索菲娅哑然失笑，将皮靴在壁炉前踢了个漂亮的圈。
鲁梅克敲响酒壶，“行了，你们这帮家伙，没一个正常的。”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一声剧烈敲击，像是恶作剧少年撞上门扇。
众人一愣，各自警觉。
“谁，会在大雨天来找乐？”
赛洛悄然站到门后。
利塔更是一手摸向剑柄，玩笑间那点轻松倏然紧绷。
鲁梅克压低声音，“是鸦族巡夜队？
还是……？”
克斯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跳到墙角，捂住帽尖里的铃锤，警觉地望向门缝。
门外并无回应，只有雨点砸得更急。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表情间小丑装扮的滑稽与真实的紧张混杂。
乌云下的酒馆，造型赛意外成了真假未知的掩护。
索菲娅悄声道：“有人窥探，也许是来传递消息，也许，是麻烦。”
赛洛看了看自己鼻上的勺子，悄悄摘了下来。
忽而又笑了：“再不济，我们还能用咸鱼打退对方。
记住，我们可是赢过半只鸡腿的冠军小丑团伙。”
利塔绷着神色，却轻轻扯了扯发带：“只要不让我跳夜精灵裙摆舞，麻烦来多少都没关系。”
桌上残酒尚温，众人默契地收拾起道具，却忍不住露出真正的微笑。
乌云未散，风雨未停，他们却在笑声与紧张之间，悄悄筑起一层无形的温暖壁垒。
鲁梅克小声咕哝：“命运让我们装鬼扮丑，却没收走我们的友谊。”
等下一次门被推开，谁也不知道进来的，是朋友、敌人，还是藏在黑暗中的更多秘密，但他们己经准备好，应付新的游戏和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