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人生

元朝末年，初春二月，赤壁县一乡村私塾。私塾老儒正在摇头晃脑，

领着十多个顽童在朗读《论语》，“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

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十多个顽童扯着脖子嚎叫，像野狗狂吠般人云亦云，

跟着先生诵读先贤典籍，摇头晃脑，不差二般。读上几遍后，先生停了下来，

用模糊不清的双眼看了看坐着的学生，五十多岁的老儒已经步入暮年，油尽灯枯之状，

手无缚鸡之力，靠私塾教学换回三斗米糊口养家。“狗剩，

你来说说刚才读的这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这个，

就是圣人告诉我们别成天光想着吃饭！”哈哈哈哈，群童皆笑。狗剩挠了挠头，

也跟着笑了起来，四下里看了看，无趣地坐了下来。“朽木也，不可雕！

”老儒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看向一学生，“阆知，你来告诉他，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晋阆知，私塾里被先生极其看好的一枚后生，头脑灵活，聪明伶俐。“先生，

孔圣人讲这段话的意思是，君子谋求的是道而不去谋求衣食。耕作，常常会有饥饿；学习，

往往得到俸禄。君子担忧是否能学到道，不担忧贫穷。”“儒子可教，儒子可教也。”显然，

先生对晋阆知的回答很满意，对他大加赞赏。转头看了看狗剩，再看了看众生，“人皆有脑，

不入文而入俗，与屎何议？”先生顿了顿，又无不感慨地说，“同堂为生，皆一师之徒，

虽诵阅先贤同篇，惜收效甚远矣。”老先生说罢，摇摇头，转身望向窗外，凝思中。时下，

已至初春，乍暖还寒，偶有瑞雪飘飘。看见天上下雪，老先生突然诗兴大发，

随囗吟了一首所谓的诗：天上下雪不下雨，下到地上变成雨，既然后来变成雨，

何必当初就下雨。这叫诗吗？显然是几句顺口溜。有学生一听，兴致大增，随口赋诗以对，

山中生木不生炭，送入灶中烧成炭，既然后来变成炭，何如当初长成炭。众人一见，

跃跃欲试，也纷纷应和。人生自古谁无死，始皇武曌均已死，早知出生终为死，

何不刚生既入死。对诗过程中，忽闻窗外有人随口应和。先生吃饭不吃屎，吃到肚里变成屎，

既然后来变成屎，何必当初就吃屎。众生一听，哄堂大笑，齐回头观望寻觅声音来源。

“何人在此胡说？还不出来受罚。”老儒生一听有人扰乱课堂纪律，寻声而去，

要惩罚这个捣乱的人。对诗之人早已无影无踪，抱头鼠窜去也。“刚才何人扰乱课堂，

在此胡乱对诗，还不赶快出来？”老儒生未寻到最后对诗之人，愤愤发问。

“此乃野人狗屎对诗，见先生追问，恐怕受罚，早遁远矣。”有学生答话。刚才对诗的人，

从小唤作狗屎，乃别名也。原是村中一孤婆带大的顽童一枚，从小无父无母，

由祖母抚养至十几岁。本家姓勾，因族中排行老四，人家都管他叫勾四，

叫顺嘴了就成了狗屎。孤母独孙，勉强度日，至于入私塾一事，连饭都顾不上吃，

哪有闲钱考虑这些。勾四从小与祖母相依为命，每日仅靠打柴为生，偶有经过学堂，

也常在窗外侧耳倾听，因其头脑灵活，聪明伶俐，也会偷学上一句两句。什么学而时习之，

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还有什么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等等这些也会记住二三。今天正逢勾四上山打柴归来，闲着无事，在窗前偷听老儒上课，

见先生出对便随口对诗，也就是几句顺口溜罢了。突闻先生要责罚，勾四背起柴禾跑远了。

老先生听着学生介绍，又是一阵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狗屎就是狗屎，烂泥扶不上墙。

虽有几分韵意，实则狗屁不通。”众生见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即已下雪，散学而去。

元朝末年，朝廷战火连连，百姓民不聊生，生存尚且难保，读书更是奢望。

私塾没存留三五年便因连年打仗而关闭。老儒生为谋生计已另寻他处，

十多个学生也解散回家。晋阆知已随父亲去做了知县的门生，狗剩也被征去当兵，充了军，

整日训练舞枪弄棒，喊打喊杀，将来虽然有生命危险，但至少现在能解决肚子的饥饱问题，

吃一天赚一天。胡知县年过五旬，已在赤壁县做官二十余年，只等朝廷批准他告老还乡。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估计朝廷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也只能是等一天算一天，

慢慢熬日子吧。这日，胡县令正在处理一件士兵打架的事，

起因竟是两伙人因分餐不公而持械斗殴，为首的是领头狗剩和伙头军梅云。胡县令升堂审问，

各诉其由。正反双方各执一词，其他人基本能听出大概。伙头军梅云依照每人惯例，

每天发给各个士兵人头餐。今日因分餐顺序调整，狗剩这一队的餐食被排到了最后，

害得众官兵挨饿着急起哄，竟要求每人多分一份餐食作为补偿。伙头军哪有那么大的权限，

多出的几十份儿餐上哪去生？因此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狗剩队率领士兵与梅云队率领的伙头军对峙不下，火拼随即发生。双方对峙不下，

惊动了胡老爷。案件审查基本清楚，狗剩寻衅滋事，扰乱军纪，带头作乱，必须严惩。

未等胡老爷发话，忽有旁边一小吏咳嗽几声，以做提示。胡老爷转头看了看，

原来是慕僚勾四，知道他一定有想法，就停止审问，回后堂商议后再说。

剩下梅云和狗剩还在那气势汹汹地争执，众人都认为梅云秉公办事，不偏不倚，

狗剩挑拨事端，颠倒黑白，此案事实清楚，不必审理，狗剩必遭毒打无疑。原来，

因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勾四早不在乡村砍柴度日，已投奔县衙。因其聪明好学，

几年时间已成为县太爷的慕僚，并深受喜爱，总是在关键时候提出一些好的鬼点子。入后堂，

县爷询问勾四缘何咳嗽不止，有何提示？“老爷，小的跟您实话实说。那狗剩本是小的同乡，

从小一起长大，对其底细甚熟。此人胆大敢干，冲锋陷阵，是一把打仗的好手，

可为老爷日后保命所用。至于那伙头军梅云，他那伙夫的差事，实际谁负责做饭都行，

关键时刻又不能保老爷的命，如此兵荒马乱年头，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谁让他叫梅云，

就让他倒霉运吧！”勾四说完看了看知县胡老爷。“老爷何不处罚梅云而赏狗剩，

一来可安抚军民，稳定军心，不致发生大的争执；二来对外放出信号，

让别人都清楚老爷意图，仁心向善，将来战争一起，好调动这些人为老爷卖命。

”“如此一说，确实有理。但如何堵住众人之口？”胡老爷还有点儿怜悯之心，

不知下一步如何处理？“老爷原来如此聪明，现今怎么又糊涂了呢？”勾四拍着马屁说，

“现在战争年代，当兵的理应优待，杀敌上阵全靠他们，对于他们想多得一份餐食的要求，

可以考虑。而伙头军梅云墨守成规，不懂变通，出现问题，不知报告，致使矛盾升级，

差点酿成大祸。如若按他这样死一般的规矩，下次发生战争，谁还能冲锋陷阵？

谁能为老爷的安危负责？如此没有时局意识，没有敬畏之心，必将扰乱军心，动摇民本，

以小事而生大患，理当重罚。”勾四一席话，县爷心里明，拍案直称绝，遂出堂宣判。

胡县令将刚刚勾四在后堂教予的话，一字不落地全盘托出，怒斥梅云不懂规矩，

不因时因势看问题，对狗剩提出表扬，战争时期，维护士兵利益，从大局角度出发，

稳定了军心，稳定了地方百姓，稳定了赤壁县的社会治安，应提出褒奖。对不懂规矩的梅云，

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如有再犯，重罚不饶。狗剩一听，连呼英明。梅云一听，直喊冤枉。

众人一听，疑虑丛生。百姓一听，直呼枉法。无论谁说什么，梅云肯定是挨打了，

狗剩肯定是表扬了，勾四乐了，胡县令赢了。退堂之后，勾四对县太爷一通溜须拍马，

大加赞赏，直夸老爷英明，古今未有，万民敬仰，千秋万代。暗地里，勾四又找到狗剩。

几年不见，两人略有生疏，重新自我介绍后，大喜望外，终再交好。勾四告知以实情，

狗剩感激不尽，遂攀着一棵大树，称兄道弟，结为异姓兄弟。自此，

勾四和狗剩在县衙内互相有了照应，勾四出头，狗剩出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勾四暗中告诉狗剩，县太爷胡老爷喜欢湖东村张家姑娘，此姑娘年方二八，甚是貌美，

有意娶之为妻，若能办成，必有重赏。勾四暗想，若事可成，二人均可得利，若事办砸，

狗剩受罚，与己无关。狗剩如获至宝，终于抓住一个可以表现的机会，

三天两头就跑湖东村为非作歹，吓得周围百姓四下奔逃，告官官不应，硬打打不过，

只能忍气吞声，东躲西藏。一日，狗剩来到张姑娘家，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告诉张家爹娘，

知县胡老爷看上你家姑娘，如若应允，定当三媒六聘，花轿迎娶。如若不肯，必将家破人亡，

妻离子散。张家爹娘哪见过如此架势，心中甚是害怕，将此消息告诉张姑娘，三人抱头痛哭，

不知如何是好。哭罢多时，张姑娘擦擦眼泪，跪拜爹娘，“爹，娘，儿愿意嫁给那胡县令。

”“什么？儿啊，那可是火坑啊！那胡县令家已有几房奶奶，你去必遭欺负，

恐是凶多吉少啊！”爹娘听完，连声阻止。“儿若不依，全家老小无一活命，如今兵荒马乱，

官不像官，民不像民，我们哪有说理之处。如若肯嫁与那胡老爷，至少目今还能有所依靠，

过一日算一日吧，苟活一天算一天，就不图长远了。”张家姑娘也是个明白人，如此年月，

奢望长远，简直是痴人说梦。过了今天，明天活不活还两说，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遂回复狗剩，让其禀告胡老爷，明天即可下达聘礼，花轿抬来，即刻出嫁。狗剩如得圣旨，

疯狗一般飞回县衙，去向勾四复命，去向胡老爷报喜。一切简短皆说，胡老爷喜出望外，

张姑娘风风光光嫁入县衙，勾四得到重用，狗剩得到提升，一众人等得到赏赐，皆大欢喜。

勾四从此更是牛上加牛，牛X中的极品，牛X之中的VIP。但其狗屎的美名也就传播开来，

狗屎狗剩这一对恶狗，鱼肉乡里，祸害百姓，为所欲为，欺上瞒下。一日，

知县胡老爷欲到乡里体察民情，了解民之疾苦，特派勾四安排此事。这还得了！

胡老爷若行至乡里，要么群情激愤，怒声冲天，要么冤情四起，民不聊生。

尤其是自己干的那些坏事，外带狗剩平时所作所为，一旦被胡老爷知道，自己免不得受罚。

勾四遂找来狗剩商量对策，狗剩也无计可施，知道自己平时名声不好，

也不敢常到乡里去走访，更别提让胡老爷去体察民情了。两人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县太爷正在等着回话，这边两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处理。忽然，狗剩灵机一动，

“勾四，你记不记得我们读私塾的时候，有一个叫晋阆知的学生，当时先生特看重他，

文采极好，在私塾里出类拔萃，你可还有印象？”“晋阆知？好像有些印象，

就是长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那个书生吗？像个娘们儿似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从小就挺知书达理的。”勾四好像头脑中有这么一个人，但又不是特别肯定。

以他的出身和认知，想结交这样的人还是比较难，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对，

你说对了，就是这个人，你猜他现在在哪？”“在哪儿呢？离我们远不远？”“远？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晋阆知现在就在知县府内做门生，平时写写画画，编撰个文章，

对个诗什么的。我们俩原来一个私塾读书，后来他进到县衙做了门生，我就充了军，

偶尔也能见着面，打个招呼。”狗剩继续说，“这小子脑瓜灵变，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咱俩不行把他找来商量商量。”“行啊，你他妈早不放屁，赶快把这人给我整来。

”勾四一听，终于有一个可以用的人了，让狗剩赶快把郑砚知找来。“好勒，我去去就来。

”狗剩得到了命令，撒开他的狗腿跑出去找晋阆知去了。晋阆知对二狗的为人也略知一二，

不愿与之为伍。怎奈狗剩软磨硬泡，苦苦相求，以死相逼，最后还是拗不过他，

跟着狗剩来见狗屎，也就是勾四。“哟，小娘们儿出落的挺水灵呀。”刚见到晋阆知，

勾四就上下打量，出言不逊。晋阆知一听此话，转身就走。狗剩赶紧拉住他，

并使劲向勾四眨眼睛，递个眼神过去。示意他赶快把话拉回来，把这小子留住。勾四也不傻，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哪能放跑他。“哎哟，我说兄弟，几年不见，你这脾气还这样，

跟你开句玩笑话，你怎么还生气了？”勾四赶紧起身去拉晋阆知，“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

我向你赔礼道歉了。”晋阆知一听这还是句人话，也就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勾四，“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