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七年,萧玦的脚没沾过我揽月轩的地。
他的心尖宠是苏怜月——那个他以为在战场救了他的孤女。
她端着药碗挑衅我:姐姐无子无宠,这王妃之位坐得稳吗?
我摸着暗阁银令笑了:稳不稳的,轮不到冒牌货置喙。
守活寡怎么了?掌王府中馈、开清露堂医馆,比伺候眼瞎夫君舒坦百倍。
直到他捧着密卷跪在我面前哭:清辞,救我的是你……
我才慢悠悠收起蛊毒发作的手帕:哦?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太后的懿旨递到尚书府时,我正给青黛描眉。
江南捎来的螺子黛软得很,刚把她眉峰勾出个利落的尖儿,院外太监的嗓门就撞进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沈敬之嫡女沈清辞,娴雅端淑,赐婚靖安王萧玦,择吉日完婚,钦此!
我手一抖,墨色在青黛眉尾晕成个小疙瘩。
小姐!青黛蹭地跳起来,帕子攥得皱巴巴,萧玦那人心尖上可是苏怜月!您嫁过去,不就跟守活寡一样?
我用湿巾擦着那团墨,指尖有点凉:守活寡也比被祖母塞给柳举人强,那老东西连账本都不会算,嫁过去我还得养他。
这话是实话。
但我没说的是,京城里谁不知道,萧玦三年前从北朔战场捡回个苏怜月,当场在城楼上喊此生唯她不娶。
如今太后硬凑这门亲,不过是想让沈家,文官里的头一份,帮他稳住兵权罢了。
我爹当晚就揣着折子进宫,连递三天,全被陛下打了回来。
萧玦更绝,连个面都不露,跟默认了似的。
大婚那天,红轿从尚书府排到靖安王府,轿帘缝里飘进来的全是闲言碎语——
你看沈小姐这阵仗,可惜了,靖安王眼里只有苏姑娘!前儿个我还见王爷陪苏姑娘挑玉簪呢,今儿个怕是连拜堂都心不在焉!
青黛气得咬牙:这些人嘴真碎!
我扯了扯轿帘,看了眼外面的太阳:碎就碎吧,总比堵着我家门口骂强。
养男人不如养狗,这话我早想明白了。
萧玦再风光,心里没我,嫁过去不过是多占间屋子。
花轿落地时,萧玦站在台阶上,大红喜服衬得他脸更冷。
红绸递到我手里,他掌心的凉透过料子渗过来,目光连我发顶都没扫到。
拜堂的鼓刚敲第一声,门外突然冲进来个丫鬟,摔在青砖上嚎:王爷!苏姑娘心口疼得晕过去了!您快回去看看啊!
萧玦手一甩,红绸啪地掉在地上,被风卷着打了个旋。
柔柔!他喊了声苏怜月的名字,转身就走,红袍下摆扫过我的裙角,连句解释都没有。
满院的目光全扎在我身上。有捂着嘴笑的,有摇头叹气的,还有我哥沈清彦,气得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就要冲上去:微微,这婚不结了!我找他算账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指尖掐进他胳膊:哥,别去。
他都这么糟践你了!沈清彦的声音发颤,大婚当日甩下你,这是把咱们沈家的脸踩在地上揉!
我抬手,扯掉头上的喜帕。大红的锦帕落在地上,绣着的并蒂莲沾了灰。我对着满院宾客弯了弯腰,声音不大,却够每个人听见:让各位见笑了。王爷心系侧妃,是重情重义。今日喜宴照开,各位别拘谨,就当替我和王爷多喝两杯。
宾客们愣了愣,立马顺着台阶下。谁也不想得罪太后指的婚,有几个会来事的,已经凑过来夸我大度明事理。
沈清彦看着我,眼里全是疼:微微,你这是何苦?受了这么大委屈,还得强撑。
我拍了拍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他打我的脸没事,可他也打了太后和陛下的脸。不用咱们动手,自然有人找他麻烦。
再说了,哭闹有什么用?只会让苏怜月看笑话。我沈清辞,还没落魄到靠哭换同情的份儿。
等宾客都去前院吃席,我扶着青黛往正院走。路过月亮门时,她悄悄塞给我个纸包:小姐,你让我去清露堂取的安神药,我放你袖袋里了,睡前记得吃。
我捏了捏袖袋,草药的清香飘过来。
这靖安王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有这药在,至少能睡个安稳觉。至于萧玦和苏怜月,咱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