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投名状之痛我把老婆的职称材料递上去那天，刘副局长拍了拍我的肩。“小欧，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我赔着笑点头，转身就把他的考勤违规记录全删了。
全局都在传我欧鹏程是个“正直”的傻子，只有我知道——我早就不干净了。因为我亲手，
把我老婆的名字，写上了我的“投名状”。---机关三楼最角落的那间办公室，
冷得像口棺材。欧鹏程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是那份写废了的《关于加强机关内控建设的几点思考》。一周的心血，喂了狗。
就在刚才的全局大会上，局长唾沫横飞地大谈“担当”和“作为”。他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等着念他的名字，把他树成“坚持原则”的典型。可名单念完了，没有他。
斜对面的刘副局长，甚至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开浮沫，
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一刻，他像被人扒光了扔在会场正中央。一年前，也是在这里，
老局长拍着他的肩膀，当众说：“小欧，正直！以后的考勤，你来把关！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拿到了尚方宝剑。现在？“正直”这俩字，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下意识想去摸抽屉里的降压药，
手却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市教育局官网。高级职称评审公示名单。他屏住呼吸，一行行地找。
吴洁。他老婆的名字。没有。从头到尾，翻了三次。没有。空调冷风呼呼地吹，
他却感觉一滴冷汗，正顺着他的脊椎，像条毒蛇，缓慢地往下爬。完了。他瘫在椅子上，
窗外晚霞绚烂，却照不进他心底半分。他押上一切去赌的那一把，终究是血本无归。
他闭上眼，一年前那段意气风发的日子，和那个把他拖进深渊的电话，
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2 意气风发的开端一年前，情景截然不同。新老局长交接，
新风蔚然。老局长在离任前的最后一次全局大会上，特意点名表扬了综合科的小欧。
“欧鹏程同志，师大中文系高材生，文字功底扎实，更重要的是——为人正直，原则性强！
”老局长声音洪亮，“以后，单位的考勤管理工作，就由小欧同志负责！
希望大家像支持我一样，支持他的工作！”那一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小欧身上。
血液涌上脸颊，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膛。他下意识挺直腰板，
仿佛真的接过了“尚方宝剑”。“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严格履职，做个正直的人，
对得起组织的信任！”他的声音因激动发颤。台下响起礼节性掌声。小欧看见，
坐在前排的刘副局也随着众人轻轻拍手，脸上是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淡淡笑容。那天晚上，
他兴致勃勃地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妻子吴洁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
眉眼弯弯：“回来啦？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迫不及待地把白天的“喜讯”分享给妻子，说得眉飞色舞。吴洁安静地听着，
用毛巾擦掉他额角因兴奋而沁出的细汗，温柔地笑道：“我就知道我老公最棒了。
不过……”她顿了顿，声音轻柔，“管考勤容易得罪人，你自己也要注意方法。
”当时的小欧正沉浸在“被重用”的喜悦里，完全没把妻子的提醒放在心上。
他搂住妻子的肩膀，意气风发：“怕什么？我欧鹏程行得正坐得直！咱们这个家，
以后会越来越好！”那一刻，窗外的灯火温柔，他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3 铁面“黑榜”与第一次冲突小欧走马上任，新官烧的“第一把火”就是细化考勤细则，
推出每日更新的“考勤黑榜”。他坚信，公平就是对事不对人。电子屏上，
迟到、早退等人员名单每日滚动播放。起初，效果显著。单位散漫风气为之一肃。
局长几次会议上不点名肯定考勤管理成效。小欧更加笃定，自己的“正直”是正确的。然而，
麻烦很快上门。先是老同事私下说情：“小欧啊，我昨天家里有急事，忘了打卡，通融一次？
”小欧面色严肃：“规定就是规定。我是个正直的人，今天给您通融了，明天怎么面对别人？
”同事讪讪走了，背后骂他“死脑筋”。接着，是更直接的冲突。那天上午，
刘副局直接打来电话，语气轻松：“小欧啊，我临时有个急事出去一趟，跟老大报备过了。
外出条回来再补，你先记上外出。”特权思想！小欧心头一股正气涌起，对着电话，
不卑不亢：“刘局，这不符合程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必须按规矩来。我是个正直的人，
不能开这个头。”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即传来“嘟...嘟...”忙音。
刘副局直接挂断。小欧握着话筒，愣了片刻，一种“舍我其谁”的悲壮感油然而生。
他不仅没记刘副局外出，反而严格按未打卡且无手续处理，
将刘副局的大名赫然列在当日“黑榜”之首。
整个单位仿佛都随着这个名字的上榜而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明白，小欧捅了马蜂窝。
那天晚上，他带着一身疲惫和莫名的烦躁回到家。吴洁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没有多问，
只是默默给他泡了杯安神的菊花茶，手指力度适中地按揉着他紧绷的太阳穴。
她的沉默和理解，像温暖的港湾，暂时安抚了他内心的波澜。
4 温柔的陷阱与原则的崩塌单位的空气彻底凝固了。以前还能说笑几句的同事，
现在看见小欧都绕道走。他成了被无形之墙隔绝的孤岛。真正的考验，来自家里，
来自那个他最深爱的女人。妻子吴洁是市一中的骨干教师，今年评高级职称志在必得。
她为此准备了整整三年，教案、论文、公开课……书房里那盏灯，常常亮到深夜。
小欧看着心疼，却也只能默默支持。一个周五的晚上，吴洁做了一桌极其丰盛的菜，
都是他爱吃的。饭后，她罕见地没有立刻收拾碗筷，而是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
身体微微靠向他，欲言又止。“鹏程，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吴洁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焦虑。“两口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欧还沉浸在自己“捍卫原则”带来的复杂情绪里，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回应。
“我们学校职称评定，有个‘优秀教师’的荣誉，加分很关键。但这个名额...很紧张。
”吴洁斟酌着词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听说，
教育局主管这项业务的张主任...她爱人，是你们单位的刘局。”小欧的心猛地一沉，
仿佛坠入冰窟。吴洁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鼓起勇气，
小心翼翼地说：“你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刘局说说情？毕竟，
这关系到我一辈子的事，也关系到咱们这个家……”“这怎么行！”小欧几乎是脱口而出，
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你让我去找他走后门？我...我是个正直的人！
我刚刚才因为原则问题得罪了他，现在转头就去求他？这成什么了！我的脸往哪搁？
”吴洁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没有争吵，只是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带着哽咽的轻声说：“你的正直，你的原则，我都懂，
也一直都支持你。可是鹏程，我们的孩子马上要上初中了，
最好的实验中学对父母职称有要求。没有这个职称，我的评级、薪资都上不去，
那套我们看了很久的学区房...首付就更遥遥无期了。”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无奈，还有深深的疲惫：“鹏程，你的正直，能当孩子的学区房吗？
能当咱们这个家的未来吗？”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刺穿了小欧所有用原则构筑的盔甲，直抵内心最柔软、也最现实的地方。他张了张嘴，
那句习惯了挂在嘴边的“我是个正直的人”在舌尖滚了又滚，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眶，想起孩子天真烂漫的脸和对更好学校的渴望，第一次，
他坚守多年的“正直”信念，剧烈地动摇了。那一夜，他彻底失眠。
身侧的吴洁似乎也一夜未眠，他能听到她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黑暗中，他伸出手，
想要安抚，最终却无力地垂下。5 交易与堕落接下来几天，
小欧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思想斗争。他看着妻子强颜欢笑地操持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