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公主攥着锦帕的指尖泛了白，方才被说红的眼圈慢慢褪了色，她抬眼看向孙悟空时，语气里带了点故作强硬的嗔怪，又藏着几分现实的无奈：“猴子，你倒会说软话，一口一个‘小甜甜’叫着，可情话当不了饭吃。”
她往石桌旁挪了两步，指尖轻轻碰了碰桌上那只描金的茶盏——这是牛魔王去年从西海龙宫带回来的，整个火焰山只有这么一对。
“老牛是花心，是常往玉面狐狸那儿跑，可他是‘火焰山集团’的董事长，整个西牛贺洲的火炭运输、炼丹材料供应，一半都攥在他手里。”
说到这儿，她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些，像是在说服孙悟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知道我这芭蕉洞的排场怎么来的？
洞里的夜明珠、身上的织金裙，连门口那对镇洞的石狮，哪一样不是靠他的地位换来的？
各路神仙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叫一声‘牛夫人’，这不是因为我是铁扇公主，是因为我是牛魔王的妻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孙悟空那身洗得发白的虎皮裙上，语气软了些，却更现实：“你呢？
你是花果山的美猴王，有满山的桃子，有一群猴孙，可那又怎么样？
你能给我这样的排场吗？
能让各路神仙敬着我吗？
猴子，情话好听，可日子要过实在的，你拿什么跟他比？”
说完，她别过脸，不再看孙悟空，指尖却悄悄把那只描金茶盏往身后挪了挪，像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动摇。
孙悟空听得铁扇公主这话，倒没急着反驳，反而“嗤”地笑出了声，指尖从耳后一捻，那根细如毫毛的金箍棒“咻”地展开，被他随意扛在肩上，棍身映着洞外的火光，亮得晃眼。
“小甜甜，俺老孙可比你看得明白。”
他晃了晃脑袋，圆眼睛里满是笃定，语气带着点拆穿秘密的狡黠，“老牛那点本事，只会蛮力打杀，哪懂什么三昧真火？
可你儿子红孩儿，一口三昧真火烧得俺当年差点没了猴命——这火，三界之内，除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有，旁人谁能驾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铁扇公主手中的芭蕉扇上，那扇面泛着青荧荧的光，是能扇灭火焰山的至宝。
“再说你这芭蕉扇，俺可打听清楚了，原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的灵根，是太上老君亲手炼化的宝贝，他怎会平白无故送你？
这里头的门道，还用俺多说？”
这话刚落，铁扇公主像被一道惊雷劈中，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锦帕“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石桌角上，桌上的描金茶盏晃了晃，险些摔落。
她指着孙悟空，声音发颤，带着几分慌乱的祈求：“猴子，你……你别乱说！
这种话要是传出去，我……”孙悟空见她这般模样，倒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把金箍棒缩成毫毛塞回耳后，往前挪了半步，放轻了声音：“俺不说，可你心里清楚，俺说得对不对？”
铁扇公主的嘴唇哆嗦着，眼圈慢慢红了，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锦帕，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并蒂莲，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对着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孙悟空坦白：“太上老君……他确实是我的初恋。
当年爹娘逼我嫁给牛魔王，说他有势力能护着我，我……我不肯，可也没别的办法。”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时眼里蒙着层水雾，看向洞外跳动的火光，像是透过火焰看到了多年前的夜晚：“嫁给老牛的前一晚上，他来了。
就站在我家院外的桃树下，没多说什么，只递给我这把芭蕉扇，说‘往后若是受了委屈，就用它护着自己’。
说完，他就走了，我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风从洞口吹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她脸上的泪痕忽隐忽现，方才提起牛魔王时的强硬，此刻全化作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
孙悟空往嘴里丢了颗葡萄，果皮脆响在安静的洞府里格外清晰，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随手用虎皮裙蹭了蹭，满不在乎地笑：“嫂子你这就慌了？
俺老孙虽爱闹，却最懂守规矩——这事就跟俺当年压在五行山下的日子似的，烂在肚子里，连个屁都不会漏出去。”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胸脯，圆眼睛亮得坦荡，倒让铁扇公主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可下一秒，孙悟空突然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石桌上，指尖绕着串葡萄轻轻转，嘴角勾起抹狡黠的阴笑，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点哄又带着点底气：“不过啊嫂子，咱也说句实在的——老牛那‘董事长’的名头，听着唬人，可真遇事了，他最先顾的是玉面狐狸，还是你？”
他晃了晃手里的葡萄串，葡萄粒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俺花果山集团是没上市，可咱那山头，周边百里的妖王哪个敢惹？
猴孙们个个骁勇，水里的老鼋、山里的黑熊，都得给俺几分面子。
你要是跟了俺，别说没人敢让你受委屈，往后想吃最新鲜的桃，想喝最烈的酒，俺天天让猴儿们给你送到跟前——你说，这不比守着个空名分强？”
说完，他挑了挑眉，往嘴里又塞了颗葡萄，等着铁扇公主的回答，眼底的期待藏都藏不住，连耳尖的毛都轻轻晃了晃。
铁扇公主指尖捻着锦帕的边角，目光落在孙悟空肩头那若隐若现的毫毛上，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防备，多了些实打实的认可。
洞外的火光透过石门缝渗进来，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亮：“你的本事，我怎会不知道？
当年你大闹天宫，搅了蟠桃宴、砸了老君的炼丹炉，把天庭搅得鸡飞狗跳——玉帝派了十万天兵天将，连哪吒三太子、二郎神都请来了，最后不还是拿你没办法？”
她顿了顿，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说给孙悟空听，也像是在回忆那些传遍三界的旧事：“多少神仙提起你，嘴上说着‘泼猴’，可真见了面，谁不怵你三分？
你那根金箍棒往跟前一横，就算是天庭的星宿神将，也得先客客气气叫声‘大圣’。
再说你平的那些账——当年你闯下的祸，换旁人早被挫骨扬灰了，可你呢？
后来西天取经，天庭的人见了你，不还是照样卖你面子，遇事都肯伸手帮衬？”
风又从洞口吹进来，烛火晃了晃，她看着孙悟空手里还没吃完的葡萄串，眼神软了些：“你是没老牛那‘董事长’的名头，可论真本事、论三界里的体面，你比他实在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