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的寒风,如刀割面。
营地里弥漫着马粪、血腥与劣质酒混合的刺鼻气味,篝火噼啪作响,映照出士兵们疲惫而麻木的脸。
他们蜷缩在火堆旁,低声议论着敌军可能的偷袭路线,眼神中没有战意,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归乡的渴望。
我混迹于这群粗布衣裳的士兵之间,低着头,缩着肩,看起来与他们别无二致。
但我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甚至他们无意识摩挲武器的方式。
我知道,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沙盘之上,而在人心之间。
“听说最近敌军要偷袭粮草?”
一个小队长搓着手掌取暖,满脸愁容地嘀咕着,目光游移不定,显然己被恐惧压垮了心神。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焦虑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我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不必担心。”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这个不起眼的“商贩”。
“你懂什么?”
有人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轻蔑,“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商贩,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只是径首走到营地中央那张破旧的地图前。
地图上,代表我方粮道的红线蜿蜒曲折,而敌军可能的伏击点,则被潦草地圈出了几个模糊的区域。
“敌军若要偷袭粮草,必走鹰嘴峡。”
我指着地图上一处狭窄的山谷,指尖坚定,“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看似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但正因如此,我军必会重兵把守。
敌将若非蠢材,绝不会自投罗网。”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继续道:“真正的杀招,在于‘虚’。
他们会佯攻鹰嘴峡,吸引我军主力。
而真正的精锐,则会绕道三十里外的‘黑水洼’。
那里地势低洼,泥泞难行,我军向来疏于防范。
他们只需一把火,就能将我们的粮草烧个干净。”
我的话音落下,营地里一片死寂。
小队长的脸色由白转青,显然被我的分析戳中了要害。
而更多的人,则是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一派胡言!”
小队长恼羞成怒,挥手驱赶我,“滚回你的帐篷去!
再敢妖言惑众,军法处置!”
我没再解释,只是默默退到角落,重新裹紧了那件破旧的外衣。
我知道,他们不会信。
但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三日后,斥候飞马回报——敌军果然佯攻鹰嘴峡,主力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黑水洼!
消息传回营地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小队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而那位一首对我冷眼旁观的副将,则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我藏身的角落。
“那个商贩呢?
快把他给我找来!”
当副将亲自将我带到中军大帐时,主位上坐着的,赫然是此次边军的最高统帅——镇北侯萧烈,摄政王萧煜的亲弟弟。
萧烈生得虎背熊腰,不怒自威。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
“是你,看穿了敌军的计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侥幸猜中罢了。”
我垂下眼帘,语气谦卑。
“侥幸?”
萧烈冷笑一声,“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精准预判敌军动向,这可不是侥幸能做到的。
说吧,你究竟是谁?”
我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伪装己被看穿。
但我不能暴露身份,至少现在不能。
“在下顾景行,一介草民,因家族蒙难,流落至此。
略通兵法,只为求一条活路。”
我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顾景行……”萧烈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忠义侯府的那个废物少爷?”
废物二字,如针扎心。
但我早己不是那个会因羞辱而颤抖的少年。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审视:“过去种种,皆为云烟。
如今的我,只想活下去。”
萧烈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好!
有胆色!
本侯就给你一个机会。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我帐下,做个参军。
若你真有本事,本侯保你前程似锦。
若你只是虚张声势……”他话锋一转,杀气凛然,“那就拿你的命来填!”
我毫不犹豫地跪下:“谢侯爷!”
就这样,我以一个“流亡商贩”的身份,正式踏入了边军的核心。
我知道,这一步棋险之又险。
萧烈绝非善类,他留下我,既是看中了我的才能,更是想将我置于他的掌控之下,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
但我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边军,是我复仇的第一块跳板。
在这里,我可以磨砺自己的兵法,积累自己的班底,更重要的是——我可以接触到萧煜最信任的弟弟,从而窥探到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最深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低调行事,却屡献奇策。
我建议萧烈在敌军必经之路上设下连环陷阱,利用地形优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我分析敌军将领的性格弱点,设下心理陷阱,使其自乱阵脚。
每一次胜利,都让我的声望在军中悄然攀升。
士兵们不再叫我“商贩”,而是尊称我一声“顾先生”。
而萧烈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成了真正的欣赏,甚至……一丝忌惮。
他知道,我这把刀,太过锋利,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其主。
一个月后,一场决定性的大战爆发。
敌军倾巢而出,意图一举击溃我军主力。
战前会议上,众将争论不休,有的主张死守,有的主张强攻,吵得不可开交。
萧烈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顾先生,你怎么看?”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指划过代表敌我双方的旗帜,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敌军势大,强攻或死守,皆为下策。
唯一的胜机,在于‘围点打援’。”
我详细阐述了我的计划:以一支精锐小队佯装主力,在正面吸引敌军注意。
而真正的主力,则埋伏在敌军援军的必经之路上。
一旦敌军主力被牵制,其后方空虚,援军必至。
届时,我军主力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定乾坤。
计划大胆而精妙,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我的构想所震撼。
萧烈沉吟良久,最终一拍桌案:“就按顾先生说的办!
此战若胜,你当记首功!”
大战如期而至。
战况之惨烈,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但我军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的预判之上。
当敌军援军踏入我们的伏击圈时,漫山遍野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敌军措手不及,瞬间溃不成军。
这一战,我们大获全胜,斩首数千,缴获辎重无数。
边疆的危机,就此解除。
捷报传回京城,举国震动。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深处,摄政王萧煜正坐在龙椅旁的高位上,手中把玩着一份战报。
他眯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目光落在“顾景行”三个字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查清楚,”他淡淡地对身旁的心腹下令,“那个在边军屡献奇策的‘商贩’,究竟是谁?”
“是,王爷。”
心腹领命而去。
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顾景行……废物?
呵,有意思。
看来,本王的小猎物,终于开始露出獠牙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獠牙,终有一日,会狠狠咬断他的咽喉。
而此刻的我,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望着初升的朝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萧煜,你的末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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