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
喉咙里那股痒意像有细小的针在扎,她不得不蜷缩起身子,纤细的手腕勉强撑在床榻边——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钻进骨缝,和千年前宗门里带着檀香的木床截然不同。
每一次咳嗽都震得她单薄的身体不断的发抖,胸口闷得像压了块湿冷的棉絮,这副身体,弱得连风都能吹倒。
待咳嗽声停,她扶着床头缓了片刻,才抬眼望向对面镶嵌着金边的落地镜。
镜中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乌黑的头发柔软的搭在肩膀,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连血管都能隐约看见,此时因为咳嗽绯红一片,一双杏眼大而朦胧,像是蒙着层水雾,唇色浅淡如樱花瓣,整个人裹在柔软的真丝睡裙里,活脱脱一尊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这便是千年后的世界吗?
几天前,她还在沈家宗门的传承大典上,一身玄色法袍立于祭坛中央,作为百年玄门沈家下一任家主,亲手接过那枚刻满云纹、能引凤鸣的青铜罗盘。
彼时祭坛香烟缭绕,族中长老齐声念诵祖训,罗盘在她掌心嗡鸣,正要引动天地灵气完成传承,脚下的青石坛却突然剧烈震动,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罗盘中心炸开,她只来得及攥紧罗盘碎片,便被卷入了无边无际的时空裂隙。
再睁眼,就成了这具同名同姓的现代沈家大小姐的模样。
“清欢小姐,您还好吗?”
门外传来侍女张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夫人让我来看看您醒了没,宴会快开始了。”
“无碍。”
沈清欢压下喉间的痒意,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威严——那是执掌宗门多年养出的气场,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她缓缓起身,赤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轻颤。
走到窗边,指尖掀开厚重的遮光帘一角,外面的景象瞬间撞进眼底:夜色里,高耸入云的建筑缀满霓虹,像一根根发光的擎天柱,地面上车流如织,尾灯连成流动的光河,远远望去,竟比千年前宗门祭祀时的灯海还要绚烂。
只是这绚烂里,藏着让她心惊的荒芜。
千年时光,天地巨变。
曾经灵气充沛、玄门林立的盛世,如今只剩街头巷尾的骗术把戏,连“玄学”二字都成了封建迷信的代名词。
而她这位真正的玄门传人,不仅困在这具走三步喘两口气的躯壳里,还要靠着汲取这个时代稀薄的“信仰之力”,才能重开天门,回到属于自己的故土。
“信仰值...”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食指指尖泛起极淡的白光,一道简易的聚灵符悄然成型。
可不等灵气汇聚,符纹便像被风吹散的沙,眨眼间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时代的灵气,稀薄得近乎绝望。
而她穿越时空时损耗的魂力,大半都用来吊住这具身体的生机,如今连画一道完整的聚灵符,都有些吃力。
“恶鬼清零计划...”她想起昏迷时脑海中那道神秘的声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清除恶鬼,就是对付个刚成型的怨灵,恐怕都要耗尽心神。
“清欢,醒了吗?”
沈母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件叠得整齐的旗袍,看到站在窗边的女儿,眼中立刻漫开担忧,“怎么光着脚?
快过来披件衣服,小心着凉。”
沈清欢转过身,轻轻点头。
她对这位“母亲”还很陌生,记忆里原身自幼体弱,沈母几乎把她捧在手心,连说话都怕惊着她。
沈母快步上前,将羊绒披肩裹在她肩上,又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妈给你挑了件月白色的旗袍,上面绣了暗纹兰草,衬得你气色好。”
她展开旗袍,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针脚细密的兰草隐在衣料里,低调又雅致。
“今晚你的成人礼,霍家的人也会来。”
沈母一边为她梳发,一边小心翼翼地提起,木梳划过乌黑的长发,动作轻得像怕碰断,“特别是霍承晏,你...你还记得他吗?
你们小时候见过一面,他今天刚从国外回来。”
沈清欢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
霍承晏,霍氏集团的掌权人,年纪轻轻就以雷霆手段掌控了庞大的商业帝国,行事神秘,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连照片都没几张流传。
更重要的是,他是原身名义上的未婚夫——两家是世交,早在多年前就定下了婚约。
“我知道了。”
她平静地回应,指尖轻轻摩挲着梳妆台的镜面,那里映出她眼底的淡漠。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陌生时代的一段陌生婚约,待她攒够信仰值回归,便与这一切无关。
沈母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女儿此次生病醒来后,总感觉像变了个人,越来越安静,明明还是那张柔弱的脸,眼神里却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沉静,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股莫名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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