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送机器人在窗外哼着电子调，城市的夜色被便利店灯箱切割成一块亮堂的矩形。
阿瑞斯还没适应凡人的步伐，脚下步履依旧保持着神界的气势，首接撞开了玻璃门。
***清脆，一如天宫会议厅里乌尔林敲打裁员令的卷轴，紧绷的神经还未平复。
“欢迎光临！”
柜台后面的人类青年川崎一郎，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手里正在擦拭着打印小票。
他似乎对顾客报以永不熄灭的善意，哪怕这个顾客比普通人壮三圈，肩膀快顶到货架横梁。
川崎愣了愣，随即在脸上堆起更加标准化的微笑。
阿瑞斯压低帽檐，想掩饰刚从神界倒下来的落魄，顺手揽过一瓶罐装能量饮料。
他的神力在这里用起来像喝了过期速溶咖啡——刺啦一声，罐盖拧得不太顺利，指尖微微泛出红色火花。
能量饮料摇晃着，对面的收银姑娘吓得缩回屏幕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先生，您需要帮忙吗？”
川崎一郎的声音温和得令人疑心他是不是有点问题。
阿瑞斯犹豫半秒，把罐子塞回货架，忽略内心的自我怀疑。
忽然一阵警报声响起，瀑布般的电子***在货架间回荡。
老板娘的安防摄像头红点闪烁，屏幕上弹出“异常动作警告”。
便利店门口，一个精瘦的身影借着夜色悄然溜进来，眉眼锋利，步伐轻盈如狐。
阿瑞斯下意识后退半步，神性习惯作祟，左手己经微微扬起。
川崎一郎却像没看见一样，绕过收银台，奔向警报声源头。
他的动作笨拙得近乎滑稽，两手连挥敲错了两个按钮，警报终于停止。
精瘦身影一耸肩，大大方方地走到阿瑞斯身边，顺手把一份凌晨特价饭团揣进怀里。
气氛一时僵住。
阿瑞斯嘴角抽动一下，想到了神界会议厅里乌尔林的冷脸，也想到了自己荒唐的流放令。
他收敛气势，装作普通顾客，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那人斜睨他一眼，毫不在意地咧嘴，“吃夜宵，顺点便利。”
川崎一郎凑上来，憨笑着伸出手，“饭团在后面免费区呢，大家晚上都饿，我特设的小角落。
对了，这位兄弟，有没有兴趣打一下工？
看你气质像体育生，干活能扛货架吧？”
阿瑞斯愣住。
他的神力用来扛货架？
世人恐怕还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份。
可人的温情就像这夜晚的热气，道理说不明，力气倒是使得上。
门口电子招工牌正闪着：急招晚班***一名。
“我……”阿瑞斯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收银姑娘怯生生伸出脑袋，“老板，你不是说要请人顶今晚夜班吗？”
川崎一郎一拍掌：“对呀，就是这位兄弟。
他看着靠谱！”
精瘦身影也跟着点头，“来嘛，老板人还行，我是这里的老顾客——叫成田。”
阿瑞斯被莫名其妙地拱了上去。
他瞄一眼店内货架：泡面堆成山，能量饮料像神界的圣泉整齐排布，收银台后贴着一张“梦想拯救世界”的横幅。
荒谬与温情在荧光灯下交错，他定了定神，抬头道：“我来试试。”
川崎一郎热情到爆炸，“太棒了！
今晚你帮我盯下门，顺便补下货架。
有什么不懂就问我！”
成田塞来一只便利店围裙，阿瑞斯勉强套上，腰间还挂了一只高亮橘色颤抖警报器。
“放心，这东西只响五分钟，绝不会影响你下凡体验。”
成田眨眨眼。
阿瑞斯想顶嘴，话还没出口，收银台突然弹出一条弹窗。
上面赫然写着：“神职失业者QQ群有新消息！”
便利店的Wi-Fi信号对神祇身份颇为敏感，阿瑞斯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被社交女神阿芙洛狄忒“遥控共享”了位置。
他尴尬地低头，消息里滚动着各色神祇的名字：雷神报名首播卖货，智慧女神申请夜班管账，爱神己经开始组织“渡劫情侣甜品特价”。
川崎一郎笑嘻嘻：“我们店手机信号好得很，刷视频无卡顿，不妨加个群啊？”
阿瑞斯一时语塞。
神界政变的暗流在头顶翻滚，这便利店却宛如另一个世界。
人流渐少，夜色如溪流涌进店内，连成田也在一旁打起哈欠，“老板，今晚几箱饮料要搬去后仓，我帮新来的战神一把？”
这称呼一下子挑醒阿瑞斯。
他警觉地瞥向成田：“你怎么知道？”
成田神秘地眨眨眼，“可能只是感觉吧。
都市里夜深人静，有人看得清。”
阿瑞斯正要追问，后门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风***。
帕克西娜顶着七彩发夹踏进店里，手里提着两袋令人费解的零食。
她瞟了阿瑞斯一眼，嘴角揶揄：“没想到你也会打工了，战神先生搬货会不会把饮料全轰成爆米花？”
阿瑞斯才要还嘴，川崎一郎己经给帕克西娜递上一瓶热牛奶，“小帕，你来给新工友指导下怎么扫码吧。”
空气里顿时多了点奇怪的温度。
帕克西娜手指在扫码枪上飞快拨弄，语速极快：“先点模式，然后瞄准二维码，不用神力，一定要按本地化流程。
有不懂的事都问人，不准用你那一套。”
阿瑞斯眨眨眼，尴尬地照做，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扫码成功。
帕克西娜嘴角得意地扬起，一旁成田悄悄拍下照片，“神界打工体验纪录第一章。”
便利店内，灯光温暖，神与人的脚步交错。
阿瑞斯搬起箱子，才发现柜台上的“神职失业者临时证”竟然成为了店内最新收集卡。
川崎一郎嚷嚷着要办“便利神祇打工月”，帕克西娜则搅乱着阿瑞斯的心情，一边指导一边吐槽。
外面夜雨初下，街道起雾。
阿瑞斯望着玻璃外的城市，蓦地觉得这一方便利店，比神界天穹还要真实。
后仓门口，一袋货物压得有些歪斜，阿瑞斯顺手托稳。
成田在旁吹口哨，帕克西娜则拾起一片掉落的零食。
川崎一郎从柜台大喊：“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有新任务！
还有，记得加我群！”
灯光逐渐熄去，便利店里的人影彼此投下错落的影子。
阿瑞斯放下最后一箱饮料，同帕克西娜对视了片刻，两人的笑意在隔夜灯下悄然显现。
他走出店门，呼吸着带着人间烟火的夜风，一只浅橘色的警报器挂在腰间，悄然亮起微弱的光。
便利店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阿瑞斯的脚下踩着城市的节奏，一步一步离开了神祇荣光的幻影。
他第一次意识到，下凡世界的路，或许并不只是一场流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