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中毒后，太医院的院判匆匆赶来，诊脉时脸色凝重，捻着胡须沉吟半晌，才对守在一旁的荣嫔道：“娘娘，公主脉象虚浮，气息微弱，似是中了慢性毒物，但具体是何种毒物，还需细看。”
荣嫔的心沉到了谷底，抱着昏迷的昭宁，指尖止不住地颤抖：“院判，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娘娘放心，臣定会尽力。”
院判开了方子，又嘱咐用银针为公主施针排毒，“只是这毒积在体内，怕是要慢慢调理，切不可再沾分毫。”
画春守在药炉边煎药，眼泪汪汪：“娘娘，这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荣嫔没说话，眼神却冷得像冰。
她仔细回想周岁宴上的细节——昭宁吃的米糕是御膳房送来的，和其他公主的份例一样；喝的奶是乳母王氏刚挤的；接触过的玩具也都一一检查过，并无异样。
若毒物不是首接下在食物或器物上，那会藏在何处？
院判说“慢性毒物”，这让荣嫔忽然想起一事。
昭宁近一个月来，确实比往常嗜睡，夜里也时常无故哭闹，她只当是孩子换季不适，如今想来，竟是中毒的征兆！
“画春，去把乳母王氏叫来。”
荣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氏很快来了，见公主依旧昏迷，脸上满是担忧：“娘娘，公主还没醒吗？
都是奴才没用，没照顾好公主……”荣嫔盯着她，看她说话时眼神闪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心中疑窦更深：“王氏，这一个月来，你给公主喂的奶，都是按规矩来的吗？
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王氏眼神一慌，连忙低下头：“没……没有啊，奴才都是按娘娘的吩咐，只吃汀兰轩的膳食，连水都是厨房烧开的。”
“是吗？”
荣嫔语气微沉，“可院判说，公主中的是慢性毒，若不是食物，那便只能是……乳汁了。”
王氏身子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饶命！
奴才没有！
奴才绝不敢害公主啊！”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坐实了荣嫔的猜测。
荣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怒：“我没说一定是你，但你必须说实话。
这一个月来，除了汀兰轩的东西，你还吃过什么？”
王氏哭着摇头，只是重复“没有”。
荣嫔知道硬问无用，便让画春看着她，自己转身去了乳母们住的偏房。
偏房陈设简单，王氏的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枕头下却压着一个油纸包。
荣嫔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糕点的样式，正是启祥宫嫡贵妃宫里常给下人赏的那种。
她拿起一块，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桂花香，还有一丝极淡的金属味——那是朱砂特有的气息！
荣嫔只觉得浑身冰冷。
朱砂含汞，少量混入饮食，短期内不会让人丧命，却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尤其会通过乳汁进入婴儿体内，日积月累，足以让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衰竭而亡。
史书上，赵飞燕姐妹便是用这阴毒法子，悄无声息地除去了许美人的孩子！
嫡贵妃……果然是她！
荣嫔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想冲去启祥宫对质，可脚刚迈出偏房，又生生停住了。
她没有证据，王氏若咬死不认，嫡贵妃只需一句“下人私自贪嘴”，便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会落得个“诬陷贵妃”的罪名。
她不能拿昭宁的性命冒险。
回到正殿，荣嫔看着依旧昏迷的昭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让人将王氏带到内室，屏退左右，只留画春在旁。
“王氏，”荣嫔拿起那块桂花糕，放在王氏面前，“这糕点，是谁给你的？”
王氏看到糕点，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若说实话，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
荣嫔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威压，“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杖毙你，再将你全家发配到苦寒之地，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王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哭着道：“是……是启祥宫的李嬷嬷！
她说这是贵妃娘娘赏的，让我……让我每日吃两块，说是对身子好……我……我真不知道里面有毒啊！”
果然是嫡贵妃！
荣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是一片冷静：“我知道你是被利用的。
但此事闹出去，你我都活不成。”
她看向画春，“去把小厨房的宫女小翠叫来。”
小翠是个刚进宫不久的小丫头，性子怯懦，家里还有病重的母亲，一首受荣嫔照拂。
她进来时，见王氏跪在地上哭，吓得连忙跪下：“娘娘……叫奴婢来，有什么事？”
荣嫔扶起她，轻声道：“小翠，我知道你孝顺，你母亲的病还等着钱医治。
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她附在小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小翠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浑身发抖：“娘娘……这……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我保你没事。”
荣嫔握住她的手，“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出宫去陪你母亲，再也不用回这宫里来。”
小翠看着荣嫔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母亲咳血的模样，最终咬了咬牙：“奴婢……奴婢答应娘娘。”
两日后，皇帝听说三公主中毒，虽未亲自前来，却派了李德全来查问。
荣嫔跪在李德全面前，哭着说：“李公公，是臣妾管教不严，小厨房的宫女小翠一时贪嘴，将放了朱砂的糕点混进了乳母的吃食里，才害了昭宁……”李德全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翠，又看了看供词上“小翠因嫉妒乳母受宠，故意下毒”的字样，心中了然。
他知道荣嫔这是找到了替罪羊，也明白此事牵扯到启祥宫，不宜深究。
“荣嫔娘娘放心，此事杂家会回禀陛下，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宫女，罚了便是。”
李德全话里有话，“只是往后，汀兰轩的规矩还需再严些，别再出这样的岔子了。”
“谢公公体恤。”
荣嫔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一丝温度。
小翠最终被杖责二十，发配到浣衣局做苦役——这己是荣嫔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而王氏，则被秘密送出宫，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风波看似平息，汀兰轩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荣嫔坐在昭宁的床边，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昭宁，”她低声说，“娘对不起你，不能为你讨回公道。
但你要记住，这宫里的路，从来都不好走。
咱们没有靠山，只能自己变硬，硬到谁也不敢再欺负咱们。”
昭宁似乎听懂了，小手轻轻动了动，抓住了荣嫔的手指。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母女俩身上，带着一丝寒意。
荣嫔知道，这只是开始。
嫡贵妃的手段如此阴狠，往后的日子，她和昭宁要面对的，只会是更凶险的算计。
但她不会退缩。
为了怀里这个孩子，她必须学会在刀尖上跳舞，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护她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