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俭，你这可就过分了。
上批知青是我们一队先挑的不假，这一次，你又大老远把他们接回来，你们二队先挑，我没意见。”
“但挑的前提，是要公平公正，不能你把壮劳力都挑走了，剩一帮女同志留给我们， 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话的是一队长，他个头矮小，细脖凸腮，一脸精明。
他身侧，胖胖的三队长也道：“对，不管哪个队先挑，必须是两男两女。
这样分配才公平合理。”
苏俭眉毛一挑，“你们都要公平合理，好说！
人是我带回来的，我现在就把他们都送回公社去，让公社给你们重新公平合理地分配。”
“苏二毛，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越说越不像话了。”
七叔厉声训斥。
苏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七叔叫他苏二毛。
因为这个时候，那就代表七叔他老人家是真得生气了。
可他真得不甘心。
这批知青，也不知怎的，女知青占了一大半。
一路上，每经过一个大队，他是尽挑女的往下放，现在留下的这六个男的，那可都是他的功劳。
如今，这功劳与他没屁关系，早知他就不那么费劲了。
可到底，他还是不想惹七叔生气，“行行行，两男两女！”
苏俭从刚才选中的西人中，挑了两个高挑的，目光又略过几个女知青。
先对一个浓眉大眼的短发圆脸女孩道：“你，以后就是我们二队的社员了。”
然后，斜睨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七，嘴角一勾：“不是说我歧视妇女么？
也没必要，等到来日了。”
“就今天。
今天，你就跟我回二队。
我倒要看看，这半边天，你是怎么顶的？”
总得让这个丫头片子，吃点苦头。
否则，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敢和他叫板！
小七愣怔，这就成二队社员了？
她都还没同意呢。
忽地，一只胳膊被人用力攥住。
同时，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我和她是一起来的，我要和她一个队。”
小七回头，是张鑫，原主的同班同学。
张鑫柳眉杏眼，相貌端正，只是脸色蜡黄，发质也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两人虽是同学，可并不太熟。
只知道张鑫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家境不是很好。
刚刚在卡车上，张鑫即便离得她很近，也并没主动跟她说过话。
“不好意思，我们队名额满了。”
苏俭拒绝。
张鑫攥紧拳头，急道：“小七在哪个队，我就在哪个队！”
然后，她眼巴巴望着七叔，眼眶里竟是沁出了泪水。
“哎，小知青，二队不要，我们三队要啊。
来我们三队吧。”
“我们队的社员，那个个都是热心人，一定会让你体会到家一般的温暖。”
三队长向来怜香惜玉。
“不！
小七在哪个队，我就在哪个队。”
张鑫很是固执。
三队长立即表态：“叫上那个小七一起。”
“我们三队最会照顾妇女同志了。
凡是脏活、累活，都有我们大老爷们干，你们女同志只管看着就好。”
苏俭心里原本就压着火，这三队长又公然挖他的墙角，火气突地就窜了上来。
指着小七，对三队长冷声道：“她，是我的人！”
三队长撇撇嘴，“还你的人，你问人家小知青了吗？”
然后，他冲着小七笑眯眯道：“小七妹妹，你和你朋友一起来我们三队吧？
我们三队可好了，保管你待着不想走。”
小七看了看三队长，又看了看苏俭，有些犹豫。
突然，胳膊再次被一只手攥住。
这次不是张鑫，而是苏俭。
还没等小七反应过来，她的皮箱就被苏俭的另一只手，轻轻提起。
苏俭迈开长腿，向前走。
小七的身体，也被带着向前。
毫无防备，她闪了个趔趄。
“你干什么？
放手！”
小七试图挣脱。
苏俭却不理她，脚步未停，回头对刚刚选中的两男一女怒道：“你们仨愣着干什么？
拿上行李走啊！
没看到天黑了吗？”
三人被苏俭突然增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纷纷拿起自己的行李，跟在后面。
“苏俭！”
七叔在身后叫他。
“苏俭，人还没分配好呢，你着急走什么？”
三队长也扯着脖子喊道。
苏俭像是没听到，一个劲地往前走。
“七叔，你看这苏俭，象什么样？”
一队长也不忘再告他一状。
看着远去的五人，张鑫也提起自己的行李，对七叔说：“七叔，我也要去二队。”
话音刚落，就提步追了上去。
一队长继续吐槽：“说好的公平公正呢，这叫什么事嘛。”
七叔却风轻云淡道：“剩下的，你们俩看着分吧。”
三队长心道：支书这心可是偏得没边了。
剩下三男西女，这不是让他俩打架么？
谁让多分一个知青，生产队在公社就能多争取一份扶持和资源呢。
这边人还没分好，就见苏俭拽着小七的胳膊，又原路折返。
七叔无奈地摇摇头。
“又怎么了？”
他佯装生气。
“七叔，我们队没有女知青宿舍，她们仨睡哪？”
一下子接收了三个女知青，苏俭才想起，人还没地安排呢。
七叔灵机一动，“你妈窑里那个大炕，有西五米吧，睡她们三个不成问题。”
苏俭一愣，“住我家？”
七叔点头。
“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
七叔又道：“开春后，大队会给知青们统一新建宿舍。
让她们先住你家过渡一下。”
什么，住他家？
苏俭这火爆脾气，小七可见识过了， 她可不想和这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急道：“七叔，我不住他家。”
“小同志，暂住，只是暂住。
放心，你们是和她妈睡，不是和他睡。”
小七：“……”见小七吃了瘪，苏俭莫明心情变好，对七叔嘿嘿笑了几声道：“那七叔，你们先分着，我就先领他们五个回村了。”
说罢，又拽着小七往前走。
小七想要挣脱，可苏俭的手就像是上了螺丝的铁钳子，将她箍得紧紧的。
等追上前边的三人，苏俭这才放开小七的胳膊，将皮箱塞回她的手里，“自己提。”
说完，迈着长腿，疾步而去。
小七瞪着他的后背，想要在那里，剜几个洞。
她真得很想掉头离去。
可是掉头，能去哪里？
这是一个出门，都得开介绍信的时代。
小七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皮箱很重，她又从没走过山路，没多久，就远远落在了几人身后。
苏俭走出老远，回头瞥了下那如老太太蹒跚般，远远落在后面的笨拙身影，气就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上头咋想的，弄一堆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这，能干啥？
尤其是这个，上车上不去，下车下不来，走路都费劲。
这样的，能帮着建设新农村？
建个锤子！
不要吧，还不行。
结果，在他的“不屑努力”下，还一下留了仨。
身为二队生产队队长的九叔，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呢？
气归气，可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一回。
掉头走到小七面前，伸出手：“皮箱给我。”
小七没料到苏俭会返回来，帮她拎箱子，想起他瞧不起女人的样子，拒绝道：“我自己能行！”
苏俭也不生气，径自夺了她的皮箱，拎在自己手里。
这才发觉箱子确实不轻。
刚才，他光顾着生气了，也没注意这箱子到底沉不沉。
他开玩笑道：“怎么这么重，里面装了什么？”
小七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