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还在咕咚咕咚地跳，林烨手里举着菜刀，像捧着一块陨石。
厨房里乱哄哄，空气里混着陈年酱油和新鲜葱花的气味，墙上的油渍仿佛在嘲笑刚才那锅“家常乱炖”的成功只是侥幸。
刚切下去的胡萝卜碎得像爆米花，林烨微微皱眉，却故作轻松地喊了一句：“阿婆，这刀是不是你用来劈柴的？
也太沉了点吧！”
王阿婆一手叉腰，一手抄着锅铲，眼神比油烟还呛人：“你嫌刀沉？
你嫌案板窄？
你是不是还想脚底下铺块地毯？
别废话，刀工练好了，厨房就是你的天堂，练不好，这屋就是你的炼狱！”
苏葡萄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葡萄甜糕从后厨探头进来，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林师傅今天又爆炒破碎派？
我刚刚学会了一道新款，你要不尝尝，换换口味。”
林烨见状，扭头一本正经：“苏葡萄啊，我师傅不让我吃甜的，说怕我嘴巴长蛀牙。”
“你那嘴，怕是长了刺，还会咬人。”
苏葡萄调侃着，却没有真的递上盘子，只是坐到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热闹。
阿勺在门边晃悠，拎着一捆野山椒和两袋野蘑菇，满脸自豪：“林烨，要不要野货？
我昨天翻了大半个山才捡到的！”
“再等会，阿婆说刀工不过关，吃再好的蘑菇也像嚼布片。”
林烨用指尖拨了拨胡萝卜渣子。
瞥见王阿婆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手上，不敢偷懒。
厨房就像练武场，锅碗瓢盆变成刀枪剑戟。
王阿婆把案板换了一块更宽的，像是给新兵准备了沙袋：“把菜洗净，切片，记住，厚薄要均匀，就跟做人一样，不能欠了谁太多，也别给自己省事。”
林烨深吸一口气，抬起刀，下去第一刀算是顺溜，第二刀却斜成了坡，第三刀首接把胡萝卜头剁飞：“阿婆，这胡萝卜太圆，我切不住！”
“胡萝卜不圆，你就轻松了？
谁告诉你人生能选方的走？”
王阿婆的嘴上火力全开，身体却俯下身帮林烨把飞出去的胡萝卜拾回来，顺手示范了一下刀工——只听一阵清脆的“咔咔”声，胡萝卜在案板上卷成一排整齐的薄片，像美术老师画出来的样品。
“你看见了吗？
刀和手是兄弟，不是冤家。”
她将刀递回林烨手里，目光柔和了几分，却嘴巴还硬：“再来十盆，你要不累死就还差点意思。”
林烨咬牙切菜，案板上的胡萝卜片先是高低起伏，慢慢地竟也逐渐划成整齐的曲线。
切到第五盆的时候，手腕己经酸得快要断了。
他暗里琢磨：“老子以后谁再点胡萝卜，我绝对给他点土豆。”
汗水滴在袖口，厨房里只剩下刀锋砍击蔬菜的声音。
苏葡萄不知什么时候把甜糕盘子悄悄递到林烨面前，像是投喂小动物：“你看你可怜，来一口补补糖分吧。”
林烨本想逞强拒绝，嗅到甜糕的清香，还是低头咬了一口。
满嘴果味在唇齿间回旋，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狼狈。
王阿婆假装没看见，却悄悄嘴角上扬：“小葡萄，你呀，跟你林师傅一样嘴馋。”
阿勺见状也凑过来：“林烨，我给你带点山泉水，可以冲淡厨房的苦味。”
“谢谢，阿勺。”
林烨咕咚咚灌下一口，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训练还在继续，王阿婆忽然放慢了语速，拿着锅铲边敲边说：“刀工有了点模样，可这火候，你还没领悟。
炒菜不是比拼谁先烧糊，这是考验‘掌控’，会烧火的人，能管住菜，也能管住自己。”
林烨尝试掌勺，刚一翻锅，油溅得满脸都是。
他一边喊疼，一边死撑：“阿婆，这火是不是有点太凶？”
王阿婆悠悠地回了一句：“火不凶，哪能炼出本事？
没被油烫过，手指头永远不会长茧。”
她示范如何控火——只见银发闪烁，她动作干脆利落，锅底升腾的热浪像有律动，蔬菜被一股细腻的火候包裹，色泽分明。
林烨跟着学了几遍，终于在翻炒豆角时，落下一抹均匀的翠色。
王阿婆审视片刻，点头道：“火候过关了七分，剩下三分，得你自己悟。”
厨房正热闹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杨名扬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干净利落的主厨服，脸上没什么表情：“王师傅，我来取昨天借的磨刀石。”
王阿婆眉头微挑，示意林烨继续练习，自己走过去递磨刀石。
杨名扬接过，眼神冷峻地扫了一眼林烨案板上的成果，嘴角轻微扬起：“你这些胡萝卜，还是缺点规矩。”
林烨不示弱，挑眉应声：“那你换西瓜，切成一粒米，给我看看。”
气氛像锅里淬火的油，紧绷又带着些许热烈。
苏葡萄悄悄伸手，拉了一下林烨的袖子：“林师傅，大赛快选拔了，你别逞强，还是有点分寸的好。”
林烨“哎呦”一声，想耍宝化解尴尬：“没事，就是胡萝卜不配合，我下次给它写封道歉信。”
王阿婆看在眼里，打趣地补刀：“你道歉也没用，菜不会哭，人会栽跟头。
记住，刀工和火候是基础，要想出头，心别飘。”
午后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洒在案板上，林烨在练习的间隙，突然觉察到自己尝一口豆角、分辨火候的细微之处竟越来越准确。
他惊讶之余，并未说出口，只是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阿勺将带来的山珍蘑菇递给林烨：“等你锅铲练好，下回我们上山一起抓点真正的野货。”
苏葡萄靠在门框上轻声：“林师傅，有一天你会切得比水果师傅还漂亮。”
林烨挠挠头，半开玩笑道：“只要别让我切橘子皮就行，闻多了头晕。”
笑声在厨房里西处散开，刀工和火候的训练暂告一段落，王阿婆收起锅铲，拍拍林烨的肩膀：“不错，比昨天多活了两分钟。”
林烨望向案板上自己刚切的蔬菜，忽然觉得它们也变得可爱起来。
窗外传来比赛通知的喧嚣，苏葡萄和阿勺眼里都浮现出期待。
厨房的光影里，菜刀反射出一丝倔强的光芒。
林烨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才刚算是稳稳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