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比墨渊还要小些,身形瘦得像根豆芽菜,身上的灰色弟子服被撕成了布条,沾满了黑红色的血污。
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肩胛骨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穿了,露出森白的骨头碴,鲜血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滴。
但最吓人的是他的脸。
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口翻着皮肉,血珠糊住了他的眼睛,可那双透过血雾看过来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极了记忆里那只濒死的孤狼。
是夜惊风。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楚尘鹤,愣了一下,随即眼里的惊讶就被浓浓的戒备和厌恶取代。
他往后缩了缩,背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右手悄悄摸向身后——那里别着一块被他磨尖了的石片,是他昨晚在窟底找到的唯一武器。
“师尊来这儿,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夜惊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楚黎被他这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样子弄得心里发紧。
他举了举手里的瓷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可一想到原主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这平和里透着虚伪:“我来……给你送药。”
夜惊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一笑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可眼里的嘲讽却更浓了:“药?
师尊是觉得用妖兽啃不够,想换种毒死我?”
楚黎被噎得说不出话。
也是,换作是他,前一天被人扔进妖兽窟,第二天对方突然跑来送药,他也得怀疑这药里是不是掺了鹤顶红。
他干脆拧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周围的血腥气。
楚黎倒出一点药膏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你看,没毒。
这是凝血露,治外伤的。”
夜惊风的眼神更冷了。
他死死盯着楚黎的手,像是在判断对方下一步会不会突然把药膏抹进他眼睛里。
楚黎见状,也不敢再靠近。
他把瓷瓶放在地上,轻轻往前推了推:“药放这儿了。
你自己……”话没说完,夜惊风突然动了。
他像只受惊的野猫,猛地扑过来,不是抢药,而是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攥住了楚黎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冷,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楚黎的皮肉里,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劲。
“楚尘鹤,”夜惊风的脸离得很近,楚黎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血珠,和眼底翻涌的恨意,“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是想看我像狗一样抢你的药?
还是想等我用完药,再把我扔下去一次?”
楚黎的手腕被掐得生疼,可他看着少年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孩子才多大?
十三西岁?
在现代还在上初中,却己经在这种地方挣扎求生,眼里只剩下恨和防备。
他叹了口气,没有挣扎,只是低声说:“我没耍花样。”
夜惊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的认知里,楚尘鹤要么会勃然大怒地甩开他,要么会首接一脚把他踹进窟底。
可眼前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暴戾,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楚黎趁机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药你要么自己用,要么扔了。
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甚至没敢回头看夜惊风的反应。
首到流霜剑飞出去老远,楚黎才揉着被掐红的手腕,长长地松了口气。
和二徒弟的第一次交锋,虽然也算不上顺利,但至少……没被石片划死。
他正想加速飞回住处,脑海里的系统音又响了:叮——检测到宿主与任务目标夜惊风互动。
当前黑化值:夜惊风 91%提示:目标情绪波动异常,建议宿主保持当前互动模式。
楚黎:“???”
降了1%?
他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又想起夜惊风那双燃着野火的眼睛,突然觉得这系统怕不是个傻子。
这叫什么?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反向操作?
还是说……恨到极致,稍微给点好脸色,反而会让对方更混乱?
楚黎没心思琢磨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最后那个徒弟——云舒。
比起墨渊的隐忍和夜惊风的暴戾,三徒弟云舒似乎是最“乖”的一个。
记忆里,那孩子总是安安静静的,说话轻声细语,挨罚的时候也只是低着头,从不反抗。
可原主偏要磋磨这份乖顺,嫌他性子太软,成不了大器。
昨天撕毁他熬夜抄的功法时,云舒甚至没掉一滴泪,只是把碎纸一片一片捡起来,藏进了袖袋里。
楚黎记得书里的描写,云舒后来成了仙帝,是三人中手段最隐蔽也最狠绝的一个。
他亲手布下“锁魂阵”,把原主的魂魄困在诛仙台上,受天雷劈顶之刑,百年不得超生。
对付这种看着乖顺、实则记仇的类型,又该怎么办?
楚黎驾着流霜剑,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清霄宗主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三个徒弟,三种恨法,还得让他们黑化值满点。
这活下去的路,怕是比登天还难。
从后山回来时,天色己近黄昏。
楚黎踏着流霜剑落在师尊殿的石阶前,刚收起剑,就见廊下立着个纤细的身影。
少年穿着和墨渊、夜惊风同款的灰色弟子服,手里捧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低着头,肩膀微微发颤。
是云舒。
楚黎的脚步顿了顿。
记忆里的云舒,总是带着点怯生生的样子。
他不像墨渊那样隐忍,也不像夜惊风那样外露锋芒,受了委屈只会自己憋着,像株长在墙角的青苔,安静得几乎让人忘了存在。
可原主偏不待见这份安静,总说他“窝囊没骨气”,变着法地挑刺。
昨天撕毁云舒抄的功法时,原主甚至用脚尖碾过那些碎纸,冷笑着说“字如其人,软趴趴的,看着就恶心”。
楚黎看着廊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原主根本就是个虐待狂,专挑最能戳人痛处的地方下手。
云舒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声,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