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门在深蓝色霓虹下半掩着，酒架后的光晕模糊了窄桌上的杯盏。
何曼擦干最后一只雪克壶，抬头冲沉静的调酒台笑：“各位夜行动物，今晚谁先来买单？”
吧台边立着两个女生，手里缠着玻璃杯边冰块。
左边短发的，是大学同学阿敏。
她拍了拍桌，声音比酒还首爽：“何曼，你儿子放学谁接啊？
又一个人瞎忙吧？
这日子，啧啧，怎么还这么能扛。”
何曼眨了下眼，笑得漫不经心，她捏了捏指间的调酒棒：“都说了，我有‘超能力’，能把时间拉长三倍用。”
“你别闹！”
阿敏打趣地推了她一下，又低声：“哎，这前台那谁说你，‘离了婚还开酒吧，真行’。
我都替你心塞。”
何曼转身从冰柜里取出一颗柠檬，刀光一闪二分。
她抬头，目光像夏夜微风一样平和：“当时我说，至少我离得潇洒。
人生嘛，谁又不是在逗自己开心？”
“曼姐，你是不怕别人说，可孩子还小，毕竟得考虑影响啊。”
阿敏的声音不自觉变低，眼神有些复杂。
吧台另一头，一个隔壁老邻居走过来，夹着外卖盒，嘴里咬着竹签，笑得有点暧昧：“什么时候给你家崽子找个爹？
女的单着、带个孩子，多难啊。
还是传统点，省心得多。”
他话没说完，旁边桌的姑娘讪讪一笑，气氛咯噔一声掉落下来。
何曼手里的刀停顿了一下，但她很快继续切柠檬。
她没看对方，只轻松回敬：“你觉得丢人，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妈更幽默？”
几个客人忍不住笑了，有人拍桌致敬。
阿敏本想插嘴，却被何曼轻飘飘一句化解：“人生没标准答案，单还是双，主要看你心眼的容量。”
她把装着蜂蜜的老式酒杯递给老邻居，冲他挑眉：“叔，来，今晚给你一杯‘不被定义’，保你喝完见喜。”
阿敏和几个常客齐齐鼓掌，气氛随着何曼的玩笑逐渐回暖。
有客人接茬：“曼姐，再来一杯，你的金句还能写本书！”
吧台角落里，一个抱着琴盒的小女生躁动不安，突然插话：“曼姐，你是不是从来不怕别人议论你？”
何曼摇晃着调酒壶，杯口凝着刚挤下的柠檬汁，笑着反问：“你怕吗？”
小女生有点羞涩地垂下眼：“怕。
我妈说‘女孩子得安分’，可其实我就喜欢弹吉他，还总被笑‘像个男孩’。”
何曼翻了个白眼，却故意把语气拉得很高调：“那你试试打架，保证他们都闭嘴！”
吧台顿时一阵大笑。
何曼接着递上一杯果味鸡尾酒：“给你，今晚的独白。
弹吉他也好，穿裙子也罢，标准是你自己定的。
只要你自己乐意，旁人的嘴算什么？”
空气一下松快。
阿敏低头喝了一口酒，开玩笑：“要不是你，我早就崩了。
看着你，我觉得离婚都像赢了两次。”
何曼抬手碰了碰她的杯：“那你请我吃顿火锅，就当庆祝。”
隔壁桌的小女生举杯大声：“干杯！”
她脸上有了点勇气的光。
正巧这时，几位女性社群活动的志愿者推门而入。
为首的短发女生自来熟地向何曼打了个招呼：“曼姐，我们又带新朋友来‘取经’！”
气氛轰然活跃起来。
志愿者们带着初到都市的姑娘们，围坐在吧台边，每个人都在翻看菜单，却更多地听着曼姐和熟客你来我往的笑侃。
调酒师的故事像气泡一样，把小空间里的慌张和拘谨都慢慢冲散。
一位带着南方口音的女生鼓起勇气问：“何曼姐，你遇到过最糟糕的时刻是什么？
有没有后悔过？”
何曼擦了擦酒杯，并没首接回答。
她仰头看向窗外沉沉夜色，“很多人以为，女人带着孩子再出发，就像逆着风淋雨。
但大多数人忘了，其实太阳也会被雨淋。
只有自己伞下够热闹，才不怕一路被看。”
旁边传来有人低低地笑，阿敏推了她一把：“你这都能讲段子，咋不去说相声？”
“我怕说完没人请我喝酒啊。”
何曼笑着敲了敲吧台，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烈酒。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目光柔软如水，“幸福这酒吧嘛，不管甜不甜，我自己喝着不上头。
这就够了。”
一阵暖黄的吧灯晃了晃，空气中充满柠檬香和蜜意。
有人弹起吉他，有人跟着哼唱。
何曼瞥见吧台一角，社群海报正晃晃悠悠地贴着——“她们的夜，属于自己。”
晚些时候，酒吧门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何曼把外套搭在肩上，为打烊做好准备。
门口刚好有人喊她去合影，她笑着摆个搞怪的剪刀手。
背后老邻居又忍不住补刀：“女人嘛，何苦这么逞强。”
她却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逞强给自己看，撒娇也给自己听。
叔，今儿长点见识。”
她携着一众笑声，把酒杯里最后一点亮金递向吧台尽头。
窗外雨声打在玻璃上，像是为这个夜晚的所有自定义干杯。
一杯酒的独白，就这么在夜色里流淌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