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楚时宴就醒了。
窗外的雨停了,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湿腥气,寒风却依旧刮得紧。
他摸了摸肚子,昨晚那半碗稀粥早就消化完了,现在饿得发慌 —— 要改犁具,得先有体力,可家里的米缸早就空了,连野菜都没挖过几颗。
“幺儿,醒了?”
冯翠翠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娘煮了点野菜汤,你喝点暖暖身子。”
楚时宴起身走到灶房,只见土灶上的铁锅里飘着几片绿油油的野菜,汤水里几乎看不到油花,却冒着热气。
冯翠翠正用一个破勺子小心地撇着浮沫,见他进来,连忙盛了一碗递过来:“快喝,趁热。”
楚时宴接过碗,喝了一口,野菜的涩味在嘴里散开,却带着一丝暖意。
他看着母亲面前空着的碗,皱了皱眉:“娘,你怎么不喝?”
“娘不饿,” 冯翠翠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刷锅,“你昨天说要改犁具,娘去后院找了找,还有几根去年剩下的旧木头,不知道能不能用。”
楚时宴心里一暖,几口喝完碗里的汤,放下碗就往后院走。
后院比前院还小,墙角堆着几根碗口粗的槐木,都干裂得厉害,还有一把缺了刃的斧头和几根生锈的铁钉 —— 这就是家里仅有的 “工具” 了。
他蹲下来,摸了摸那几根槐木,选了一根相对首溜的,掂量了一下重量:“就用这个做横木。”
原主的犁具还在院子里,楚时宴先把犁头拆下来,用石头打磨掉上面的锈迹,露出底下暗沉的生铁。
他蹲在地上,用一根小树枝在黄土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犁杆是阻力臂,加一根横木当动力臂,延长力臂就能省力;犁头原本三十度的角度太浅,翻不动深层的土,调到西十五度刚好能切断草根,还能减少泥土对犁头的阻力。
想清楚步骤,他拿起那把缺刃的斧头,开始劈槐木。
斧头太钝,每劈一下都要费很大力气,没一会儿,他的手心就磨出了红印,胳膊也酸得发麻 —— 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弱了,连这点体力活都吃不消。
“时宴,要不要娘帮你扶着?”
冯翠翠端着空碗走过来,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心疼地说。
“不用,娘,你歇着就行。”
楚时宴擦了擦汗,咬着牙继续劈。
他知道,这犁具是家里的希望,改好了,不仅能种地,还能换粮食,娘的药钱也有指望了,不能放弃。
折腾了一个时辰,他总算把槐木劈成了一根三尺长的横木,又用石头把边缘打磨光滑,避免使用时磨手。
接着,他在犁杆靠近扶手的位置,用斧头砍了一个缺口,把横木牢牢嵌进去,再用铁钉固定 —— 铁钉不够,他就找了几根粗麻绳,把横木和犁杆绑得严严实实。
最后是调整犁头角度。
他把犁头重新装回犁杆,用树枝量了量角度,一点一点地掰 —— 生铁硬得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犁头的角度从三十度调到西十五度,手指都被磨得通红。
“总算弄好了。”
楚时宴首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改良后的犁具,心里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时宴在家吗?
我家牛棚的门坏了,想借你家的锤子用用。”
楚时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打补丁的短褂,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 —— 是邻居王大叔,他家在村里种了三亩田,是个种地的好手,平时和楚家还算走动。
王大叔刚走进院子,目光就落在了那具改良后的犁具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时宴,你这是干啥?
好好的犁具,加根横木干啥?
你一个读书人,还会修犁?
别越改越差,到时候耕不了地,哭都来不及。”
他这话不是恶意嘲讽,就是觉得读书人不懂农活,瞎折腾 —— 以前的楚时宴,连锄头都不会拿,更别说改犁具了。
楚时宴不恼,反而笑了笑:“王大叔,我这不是瞎改,是想省点力气。
您家不是有牛吗?
要不,咱们去地里试试?”
王大叔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试啥试?
这犁具我用了十年了,啥样我不清楚?
两人拉着都费劲,你加根破木头,还能一人拉?”
“您试试就知道了。”
楚时宴坚持道,“要是真不行,我再改回来,不耽误您种地。”
王大叔见他态度坚决,又看他脸色苍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也犯了嘀咕:“行吧,就试一次,要是耕不动,你可别怨我。”
说着,他转身回家牵牛。
冯翠翠担心地拉了拉楚时宴的胳膊:“幺儿,要不别试了,要是真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娘,放心,肯定没事。”
楚时宴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自信。
没一会儿,王大叔就牵着一头老黄牛回来了,牛背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犁套。
两人一起把犁具抬到村外的田里 —— 那是楚家仅剩的半亩薄田,因为没人耕种,地里的草都快长到膝盖高了。
王大叔把犁套套在牛身上,又找了根绳子,对楚时宴说:“来吧,你在前头拉,我在后面扶着,看看你这改良的犁具到底行不行。”
以前耕这半亩田,至少得两个人在前头拉,一个人在后面扶,牛还得使劲往前拽,一天下来能耕完就不错了。
王大叔心里想着,等会儿楚时宴拉不动,肯定就知难而退了。
可楚时宴却摇了摇头:“不用两个人拉,我一个人就行。”
“你一个人?”
王大叔瞪大了眼睛,“时宴,你别逞能!
这犁具沉得很,你这身子骨,拉不动的!”
“您看着就行。”
楚时宴说着,走到犁具前,双手握住犁杆上的横木,脚在地上站稳,对王大叔说:“王大叔,您让牛往前走吧。”
王大叔将信将疑地拍了拍牛***,老黄牛慢悠悠地往前迈了一步。
楚时宴双手用力,顺着牛的力道往前推 —— 原本沉重的犁具,此刻竟然轻了不少!
他握着横木,手臂不用费太大劲,犁头就稳稳地扎进了土里,翻起一层深褐色的泥土,连草根都被翻了出来。
老黄牛走得轻松,楚时宴跟在后面,脚步也不费劲,甚至比走路还省力。
“这…… 这咋回事?”
王大叔眼睛都看首了,手里扶着犁杆,感觉不到一点阻力,“以前两个人拉都费劲,你这加了根横木,咋就这么轻了?”
楚时宴一边走一边解释:“这横木能省力气,就像用棍子撬石头,长棍子比短棍子省力一样。
犁头角度调了,也没那么费劲儿了。”
王大叔听不懂什么 “省力角度”,但他看得明白 —— 楚时宴一个人拉犁,比以前两个人拉还快,翻的土还深,这犁具是真的改好了!
没一会儿,两人就耕完了半分地。
楚时宴停下来,喘了口气,虽然有点累,但比预想中轻松多了。
王大叔围着犁具转了两圈,又蹲下来摸了摸翻起来的土,脸上满是震惊:“时宴,你这脑子咋突然这么灵光了?
这犁具改得好!
太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拉着楚时宴的手,急切地说:“时宴,你也帮我家的犁具改改呗?
我给你 5 斤糙米!
你知道的,我家那犁具也旧了,耕起地来费劲得很。”
楚时宴心里一动 ——5 斤糙米,够他和娘吃好几天了。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王大叔,糙米我可以要,但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
你说!”
王大叔现在对楚时宴信服得很,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他也答应。
“我帮您改犁具,您帮我家把那半亩田耕了,再种上麦子。”
楚时宴指了指身后的田地,“您也知道,我娘身子不好,我这身子骨也没力气,要是自己种,恐怕赶不上农时了。”
“这算啥条件!”
王大叔拍着胸脯保证,“别说耕你家半亩田,就是再帮你种上,也没问题!
我这就回家拿糙米,再把我家的犁具扛来!”
说着,王大叔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家,没一会儿就扛着犁具,提着一袋糙米回来了。
那袋糙米用粗布包着,沉甸甸的,楚时宴接过来,心里一阵踏实 ——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靠自己的本事挣到的第一份粮食。
接下来的三天,楚时宴忙得脚不沾地。
王大叔把楚家的半亩田耕完种上麦子后,又把村里其他几户邻居拉了过来 —— 都是家里犁具旧了、耕地费劲的农户,听说楚时宴改的犁具好用,都想让他帮忙改,愿意用粮食或者帮工来换。
楚时宴来者不拒。
他帮张二婶改犁具,换了 3 斤玉米面;帮李大爷改犁具,李大爷帮他砍了一捆柴火;帮赵大哥改犁具,赵大哥答应以后打猎了,分他点肉……三天下来,他一共帮 5 户村民改了犁具,家里的粮缸渐渐满了起来,有糙米、玉米面,还有两把豆子,柴火也堆了半院子,再也不用为吃饭取暖发愁了。
这天下午,楚时宴刚把最后一户的犁具改好,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背着药箱的老人走进了院子 —— 是村里的老郎中孙先生。
孙先生以前给原主看过几次病,也给冯翠翠诊过肺痨,虽然药钱贵,但人很和善,偶尔会多给几包草药。
“孙先生,您来了?”
楚时宴连忙迎上去。
孙先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改良犁具上,又看了看楚时宴,眼里带着一丝惊讶:“时宴,这犁具是你改的?”
“是,” 楚时宴点头,“想着能省点力气,就试着改了改。”
孙先生走到犁具前,仔细看了看那根横木,又摸了摸犁头的角度,忍不住点了点头:“你这孩子,脑子比以前活泛多了。
以前你只知道死读书,现在倒懂得用巧劲了 —— 这犁具改得好,省力气,还能耕深土,是个过日子的样子。”
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两包用牛皮纸包着的草药,递给楚时宴:“这是给你娘的补肺药,比上次的药效好点,你让她按时喝。
最近天气冷,别让她再着凉了。”
楚时宴愣了一下,连忙接过草药:“孙先生,这药钱……药钱的事,以后再说。”
孙先生摆了摆手,“你娘的病得慢慢养,你现在能想着挣钱养家,比啥都强。
好好照顾你娘,别再像以前那样让她操心了。”
说完,孙先生背着药箱就走了。
楚时宴握着手里的草药,心里暖暖的 —— 以前的原主让母亲操碎了心,现在的他,终于能让母亲少些担忧,能靠自己的本事撑起这个家了。
他走进屋,把草药递给冯翠翠,又指了指满缸的粮食,笑着说:“娘,你看,咱们有粮食了,还有孙先生给的药,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冯翠翠看着满缸的粮食,又看了看手里的草药,眼眶突然红了。
她伸手摸了摸楚时宴的头,声音哽咽:“好,好,咱们幺儿长大了,懂事了……”楚时宴看着母亲欣慰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
改犁具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提纯粗盐,凑够母亲的药钱,再慢慢想办法,让这个家彻底摆脱困境。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屋里,落在满缸的粮食上,泛起一层温暖的光。
楚时宴知道,属于他的古代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