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的童年里,母亲陈静的目光永远绕着姐姐苏晴转。
姐姐学钢琴,母亲会提前半小时坐在琴房外等,手里温着牛奶;苏晓偷偷学画画,把画满向日葵的本子递到母亲面前,母亲却只扫了一眼,就顺手垫了桌角,“画画能当饭吃?
不如多跟你姐学学弹琴。”
家里的窗台总摆着茉莉,是母亲特意种的,说姐姐喜欢这香味。
苏晓也喜欢,却从不敢摘。
有次她趁母亲不在,偷偷掐了一朵别在发间,刚转身就撞进母亲眼里。
母亲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伸手扯掉那朵茉莉,花瓣落在地上碾成泥:“谁让你碰晴晴的花?
你姐回来该不高兴了。”
那天苏晓蹲在窗台前,捡了半天碎花瓣,指甲缝里都沾着绿汁,却没敢哭出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儿,母亲的爱却像偏了航的船,永远到不了她这边。
后来姐姐考上了外地的艺术院校,母亲打包行李时,连姐姐常用的梳子都装了三个备份。
苏晓在旁边帮着叠衣服,小声说:“妈,我下周也要开学了,需要带……”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你多大了,自己的事不会操心?
别总想着麻烦别人。”
苏晓的大学在邻市,开学那天,她自己拖着行李箱挤公交。
看着同学都有父母送,手里捧着鲜花和零食,她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我到学校了。”
过了很久,才收到母亲的回复,只有五个字:“知道了,省钱。”
工作后,苏晓很少回家。
偶尔打电话,母亲说的也都是姐姐的事:“晴晴在乐团演出,你给她打笔钱买套新礼服晴晴处了个男朋友,你帮着把把关,别让她吃亏”。
苏晓每次都应着,只是心里的凉,像积了雪,越堆越厚。
去年夏天,母亲突然中风,半边身子动不了。
苏晓赶回家时,姐姐正在电话里跟母亲撒娇,说演出忙走不开,让她多费心。
苏晓坐在病床前,给母亲擦手、喂饭,母亲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还是没什么温度,偶尔开口,问的也是“晴晴什么时候回来”。
有天晚上,苏晓给母亲翻身子,无意间碰到母亲枕头下的东西。
是个旧笔记本,封面都磨破了。
她翻开看,里面记满了姐姐的成长:“晴晴今天第一次弹《致爱丽丝》,真好听晴晴生日,给她买了钢琴模型晴晴说喜欢茉莉,明天就去买花种”。
苏晓一页页翻着,首到最后几页,才看到一行关于自己的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晓晓今天画了向日葵,说想种在窗台。
茉莉旁边,能再种一盆吗?”
日期,是她十岁那年的夏天。
苏晓突然想起,那年秋天,窗台真的多了一盆向日葵,只是没过多久,就被母亲以“占地方”为由,移到了楼下的花坛里,后来再也没找见。
母亲去世那天,姐姐终于回来了,抱着母亲的遗像哭得天昏地暗。
苏晓站在旁边,没掉眼泪,只是走到窗台前,看着那盆早己枯萎的茉莉。
她突然明白,母亲不是不爱她,只是那份爱太浅、太轻,像窗台的茉莉香,飘到她身边时,早己淡得没了痕迹。
后来苏晓在自己的阳台上,种了满满一排向日葵。
夏天开花时,金灿灿的一片,晃得人眼睛发酸。
她常常坐在花前,想起母亲笔记本里的那句话,想起那年被移走的向日葵,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着,钝钝地疼。
她终于等到了母亲藏在纸页里的温柔,却再也没机会,跟她说一句“我也喜欢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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