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枚精雕细琢的和田玉簪被顾以宁抛回锦盒。
“小姐,那是裴公子送的…”丫鬟半夏小声提醒。
“我知道,”顾以宁面无表情,随手捏了枚不起眼的黄玉簪,递给半夏,“戴这个。”
半夏双手捧过,愣愣点头,“是,小姐。”
与身旁的沉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天色还未大亮,她们俩没注意到顾以宁眼里波涛汹涌,最终归于平静。
顾以宁瞧着铜镜中的美貌少女,暗道,既然上天垂怜,让到她重回两年前,那她要有仇报仇,有恩,抱恩人!
片刻后。
“镇南王府有递信说今日谁来吗?”
两年前的及笄日,她一门心思都扑在裴璟身上,眼里看不见别人。
镇南王妃是她嫡亲的姨母,自然会到场,但谢辞来没来,她没什么印象了。
顾以宁提着裙摆,步伐匆忙地往正院走。
“王妃和谢小公子。”
接话的是沉香,她熟读诗书,心细,办事有章法,曾是南边的官家小姐,父亲犯了事才入了奴籍。
顾以宁嗯了声,赞许地看了眼她,脱口而出,“谢辞怎么不来?”
他不是最爱凑热闹?
沉香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
半夏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了眼顾以宁,心首口快,“小姐,您半个月前,跟谢世子打了一架,把他腿打折了。”
顾以宁瞪大眸子,拍了下脑门,努力搜索这段记忆。
她想起来了!
那日,是太子墨钰生辰。
想着裴璟也在,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光是衣服换了五六套,在他面前穿过的不能穿,又或是嫌太素太艳。
等顾以宁出门,眼瞅着都快开席了,只好策马前往。
好巧不巧,她的马快到朱雀街时,突然受了惊,一个红衣剑客与她合力制服马,却索要一千两银票,作为答谢礼。
“你穷疯了吧?
你当银庄是我家开的?”
顾以宁不缺银子,但她也不傻,看得出眼前的剑客是想讹她一笔。
不过她着急脱身,随手给他扔了块银锭,“呐,只有这个!”
“要就收着,不要就拉倒!”
说着,拨开红衣剑客,越过他,往前走。
身后是红衣剑客小声嘀咕,“谁家的丫头,这么泼辣,以后谁敢要你!”
就在这时,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停在两人中间,一袭青衫的谢辞,摇着折扇走出,笑容肆意,俊美无双的面庞透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没人要我要,娶回家,一天打三顿。”
他的声音不大,正好是剑客和顾以宁能听到的音量。!
她当即脚下一顿,挥鞭打向谢辞,杏眼瞪得滚圆,“你想得美,我宁死也不嫁给你!”
……“小姐,您去正院的话,走这条路更近。”
沉香柔柔的声音响起。
顾以宁猛地回神,“噢,对!”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紫竹院。
侍卫清风走至窗前,打了个哈欠,推开窗户透气,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下意识转身。
低呼了声,滑跪至榻前,按住谢辞系衣衫的动作。
“世子,您给属下留条活路吧!
王妃下了死令,石膏不拆,不让您下榻!”
他的话音一落,房间里伺候的人都跟着屈膝,哗啦啦跪倒一片。
齐呼,“请世子饶命!”
谢辞轻笑,到底还是停下系衣带的动作,眼皮微掀,眸光摄人心魄,“清风,母妃还说什么了?”
分明语调如常,清风却打了个寒颤。
“王妃说,您今日不得出门,尤其不能去顾府,今儿个是表小姐的好日子,说您、您……”清风的声音越来越小,镇南王妃的原话说的那是一针见血,他可没胆子重复。
心中暗恼,松柏和常青阴险,昨晚故意大醉,害得他来当这个炮灰。
“你也知道是她的好日子,那我更该去道贺了。”
谢辞勾唇,单手拢了拢松松垮垮的衣衫,另一只手动作熟练地拆石膏。
“世子!”
清风急得火烧眉毛,伸手想阻止,谢辞偏来一个眼神,喉骨溢出一个字,“滚。”
清风的手在空中僵住。
“都起来吧,母妃怪罪下来,有我顶着。”
闻言,清风心中叹了口气,率先从地上爬起,笑容谄媚,“世子,属下帮您!”
朝旭初射。
谢辞一瘸一拐,慢悠悠地往外走,只走出房间,光洁的额角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虚扶着他的清风忍不住吐槽,“表小姐下手真狠。”
“您被打成这样,为何还要上赶着去找不快?”
最让清风不解的是,谢辞武艺卓绝,其红缨枪深得镇南王真传,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排得上号的高手。
偏偏被一个花拳绣腿的小姑娘,打得这么惨。
他问了在场的松柏和常青,常青跟个锯了嘴的葫芦般,只摇头,什么也不说。
松柏讲义气,却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咱家世子是恋爱脑。”
谢辞睨了眼他,黑眸深不见底,声音很淡,“你不懂。”
谢辞其实说不出为什么一定要去,他比谁都清楚,顾以宁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
但他更清楚,裴家过不了多久,要去顾家提亲,她要嫁给心上人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踢了清风一脚,“去,把无忧丸取来。”
“啊?”
清风没动。
无忧丸产自药王谷,短暂止痛有奇效,但过了药效,轻则致幻,重则小命堪忧。
因其弊大于利,是以市面上并不常见。
谢辞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三粒。
“怎么?
本世子使唤不动你了?”
谢辞眼皮撩起,漫不经心地转着腕骨上有些年头的菩提子。
这是他动怒的征兆。
清风心头一凛,“嗖”的一下,原地消失。
主仆俩一路避开镇南王府的人,摸到顾府的汀兰院时,天己大亮。
顾以宁刚在正院哭花了妆容,打算回房重新梳妆。
饶是天大的委屈,在父母面前哭过一场,她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湖畔,荷香阵阵。
她一口浊气还没吐完。
“咚——”石子入水,溅了顾以宁一脸水。
“……”顾以宁第一反应是恼火,看清来人,气又消了。
“以宁,好久不见!”
谢辞大步流星走近她,眉眼带笑。
他做好了被她打骂的准备。
谁知,小姑娘只埋怨了句。
“我头发都湿了。”
谢辞愣了一秒,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半步,两人距离很近,近得闻到她身上淡雅的木兰香气。
心神不由一荡,语调悠悠,“我看看有多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