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代码世界里的第一次检索屏幕的冷光柔和地映照着顾夜白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屏幕上那张蓝底证件照的每一个像素都清晰地刻入脑海。
苏念念。
这个名字不再是宣传单上一个陌生的符号，而是与这张脸，这双眼睛，彻底对应了起来。
18岁。
文学院。
兰苑3栋501。
几行简单的信息，构成了一份关于她的初始数据包。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被数据化、结构化，然后进行分析和处理。
人也不例外。
只是，这份名为“苏念念”的数据，似乎……有些不同。
它的字段过于简单，却引发了他强烈的检索欲望。
它的存在，像一段无法被现有算法解析的特殊代码，吸引着他去运行，去调试，去弄清楚其内在的逻辑。
他关掉了查询页面，清空了浏览记录。
这是他的习惯，不留任何不必要的痕迹。
但那些信息，己经如同写入ROM（只读存储器）一般，牢牢固定在他的记忆里。
宿舍门被“哐当”一声推开，陆宇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热死了热死了！
这鬼天气！”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把篮球扔到墙角，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夜白，你可真行，溜得比谁都快。
后面忙得我脚不沾地……”顾夜白仿佛没听见他的抱怨，视线甚至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半分，只是指尖在触摸板上无意识地滑动着。
陆宇早己习惯了他的无视，凑过来瞥了一眼他的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又在捣鼓你那个项目？
我说你也太拼了，刚开学就不能放松一下？”
顾夜白终于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语气平淡无波：“有事？”
“没事不能关心一下室友啊？”
陆宇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嬉皮笑脸，“说真的，今天在接待处，有没有看到什么顺眼的学妹？
我看后来好几个小姑娘偷瞄你来着，胆子小的都不敢过来问路了。”
顾夜白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顺眼的学妹？
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双惊慌清澈的眼睛，还有阳光下她微红的脸颊和细软的绒毛。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重新将目光投向代码，声音冷淡：“没有。”
“我就知道！”
陆宇一拍大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这眼光真是高到天上去了！
白瞎了你这张脸……唉，看来指望你给哥们儿介绍对象是没戏了。”
陆宇自顾自地絮叨着，从抱怨天气到吐槽食堂的新菜，再到畅想新学期美好的（主要是认识学妹的）生活。
顾夜白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大部分注意力却悄然游离。
文学院……中文系……她们的课表是什么样的？
会在哪栋教学楼上课？
她们通常什么时候去食堂？
喜欢坐哪个位置？
兰苑3栋……离他住的竹苑男生宿舍有点远，几乎横跨大半个校园。
这些杂乱无章的、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在他严谨的逻辑思维里窜来窜去。
他忽然有些烦躁地发现，仅仅知道一个名字和学号，是远远不够的。
数据维度太单一，无法进行有效分析。
他需要更多的数据。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种子落入了湿润的土壤，迅速生根发芽。
对于顾夜白而言，获取这些信息，并不比解开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困难多少。
这座校园的数字化系统，对他而言几乎是半透明的。
当陆宇终于唠叨完，起身准备去洗澡时，顾夜白己经面无表情地再次点开了校园内部系统的后台入口。
权限验证再次无声通过。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取着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系一班的课程表数据。
屏幕上字符飞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张排列整齐的表格上。
周一上午，现代文学史，文综楼103。
周一下午，大学英语，外语楼205。
周二上午，基础写作，文综楼201。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瞬间将课程时间、地点信息提取并存储。
他甚至能逆向推算出她大致的作息规律——比如，周三下午她似乎没有课。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停止。
指尖轻点，另一个查询窗口弹出。
输入学号，调取校园卡消费记录（他并无意窥探具体消费内容，那超出他的兴趣范围）。
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戳和地点字段。
早餐通常在7点至7点40分之间，地点：三食堂。
午餐时间波动较大，但最常出现的是12点左右的二食堂二楼。
晚餐时间通常在下午6点后，地点不一，但三食堂的出现频率略高。
一条条数据被提取、归纳、分析。
那个模糊的、名为“苏念念”的形象，在他的数据库里逐渐变得清晰、立体起来。
她有了固定的活动轨迹，有了可预测的行为模式。
这种感觉很好。
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熟悉的安全感慢慢驱散了之前那点莫名的烦躁。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最终整理出来的、关于她这一周大致活动范围的简单数据模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神色。
这就像完成了一个小型的编程项目，解决了了一个突如其来的bug。
只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被保存在记忆里的证件照上。
数据是冰冷的，是二维的。
而那个在阳光下会脸红、会惊慌失措、眼睛里有光会颤抖的鲜活个体，是三维的，甚至是……无法用现有维度去衡量的。
代码可以推演出她可能出现在哪里，却无法模拟出她那一刻的表情和情绪。
这种认知，让刚刚建立起来的数据模型，似乎又变得不那么令人满意了。
他关掉所有窗口，清理痕迹。
宿舍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声。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华灯初上。
顾夜白沉默地坐在电脑前，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脸。
检索完成了。
但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