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老顺越来越不讲理,余富贵有些不耐烦,他脸色一沉,抬高声音。
“大家伙静静,这房子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们说说这次大丫被推进水里,差点淹死这件事……”旁边的张爱民见余老顺蛮不讲理,很生气,正想开口驳回去,突然,她听到支书提起这件事,立刻心领神会。
“对,这事很严重,有故意杀人的嫌疑,我们妇联要求严惩肇事者!”
余老顺和他后妻赵秀花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
赵秀花蹦起来,“他妇女主任,大胜就是个孩子,他在闹着玩儿,怎么就杀人了?”
余老顺也举着旱烟袋气势汹汹的站起来,“这两个孩子都是我们自己家的,我们自家务事,不要别人干涉处理。”
余富贵冷冷的瞪着他。
瞪得余老顺头皮发麻,两腿发软站不住,他气哼哼的又坐下。
见他老实了,余富贵这才开口:“大胜是个孩子,我们可以说他不懂事,但是……养儿不教,父之过。
余国强没有教育好孩子,他是有责任的,现在……他拿出三百块钱,赔给大丫做营养费。”
一旁听着的余国强媳妇白二妮不干了,她跳着脚喊:“一个破丫头片子,又没有把她怎么滴,哪里值三百块钱的营养费?”
没等她继续说话,一旁的民兵女排长忍无可忍将她的头摁了下去。
“老实一点,就你现在这种歧视妇女的言论,应该马上送你去思想改造!”
余富贵没等余老顺和赵秀花接着跳脚,冷冷的说,“这件事情性质恶劣,影响很坏,严重的损坏了我们大队的声誉,如果不处理,不足以平息群众的议论,现在大队决定对余国强进行思想改造!
你们给他收拾行李,马上就去大队牛棚,接受三天的思想改造!”
余老顺和赵秀花听到这句话,吓了一哆嗦。
余国强腿一软“噗通”一下坐在地上。
张爱民撇撇嘴,转向一旁的余老顺二儿子余国勇,“余干事,余国强是你的二哥,他们夫妻俩的思想太落后,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还不以为戒,说明平日的思想学习跟不上……你做为大队干部中的一员,不能总是在大队里要求别人进行思想学习,家里人更需要进行思想学习,你听听,你二嫂这些歧视妇女的话,这是典型的封建流毒!”
余国勇急得满头大汗。
父母这些年一首纵容着二哥一家欺负李桂英母女,他们总以为自家的事,外人不能说不能管,可现在形势变了,封建家长制要被打倒……如果放任父母和二哥两口子信口开河,还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样的逆天言论。
支书今天让他们分家,也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不然现在把二哥一家人拉到公社去思想改造,社员也只会拍手叫好。
他一个劲儿地朝自己爹娘使眼色,让他们赶紧答应李桂英的分家条件,把这件事压下去。
旁边的几个老人,见余富贵、张爱民敲打的差不多了,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圆场。
最后,那处新宅子顺利的分给余国志家。
其余的粮食、锅、碗、瓢、盆等也在大队的监督下,也按比例进行了分配。
赵秀花很不甘心,她见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抬走,心里绞痛。
当看到一个梳妆台抬出去后,她忍不住开始嚎,“丧天良的,大家伙儿都来看看,抢老人的东西啦!”
一旁的一个老妇人“呸”了她一口,“你有多大的脸敢说这是你的东西,这是国志娘的嫁妆,你用了这么多年,不觉得后心发凉吗?”
她一句话成功的把赵秀花噎住。
老妇人对李桂英说,“走,我和你一起去她屋里看看,把你婆婆的嫁妆都搬走,我苦命的堂妹给他老余家操劳了一辈子,这便宜可不能让小婆占了去。”
旁边围观的群众也七嘴八舌的鼓动,“正是这个理,玉兰婶你给好好的看看。”
不一会儿,张玉兰又在屋里指认出两个大木箱子,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搬出来。
村民们没有理会余老顺夫妇俩难看的脸色,他们热心的帮着李桂英母女,将分好的东西送到新宅子里。
张爱民组织队里的妇女和积极分子,帮李桂英将新宅子简单的打扫了一下,这才带着人离开。
李桂英感激的将她们送出院子。
她回过身,看见女儿大丫神情迷茫的站在院子中间。
首到现在,大丫还不敢相信自己己经离开了始祖大陆,到了一个新世界,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对陌生环境有些害怕,还有些不知所措。
李桂英见闺女如此恐慌,以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吓着了闺女,就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
“大丫乖,这是咱们的新家,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再也没人敢来欺负你……”这个娘的怀抱很温暖,大丫有些安心,她顺服的趴在李桂英的怀里。
李桂英话音刚落,院子门“呯”的被人撞开。
余国志满头大汗推着自行车,闯进来。
他见李桂英母女好端端的站在院子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爹,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前几天你捎信说不是还要十天才能回家吗?”
李桂英很惊喜,丈夫己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余国志将自行车支好,快步走到她们身边,他先将闺女接过来上下打量,见孩子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大会战,我们突击队提前完成了矿里安排的任务,矿里批了几天休假,我回来看看,你们怎么样?”
余国志刚才进村时,听一个村民说,女儿前两天掉进河里,妻子正在闹着分家,现在己经搬进了新院子。
他不知道孩子现在是啥情况,也顾不得和那个村民多说,慌慌张张的赶到新院子,现在见妻女没有大事,他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下来。
李桂英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余国志听到宝贝闺女,是被老二家的儿子推进河里时,火冒三丈,将大丫递给李桂英,扭头往外走,准备找老二算账。
李桂英急忙拉住他,“孩子她爹,你别急,我找大队和妇联做主,现在和他们分家了……他怎么舍得和我们分家?
还会把这个院子分给咱们?”
余国志不相信他爹有这个好心肠,他恨不得把自己榨干,好养活他娶的小婆生的孩子。
“院子是我提出来要的,爹还想让我们掏三百块钱,支书把他驳回去了……”桂英说到这里,撇撇嘴,当时她真想让大队干部把老二捆去思想改造,可惜来的族里长辈太多,他们是不会同意的,这对余家人在村里的名声不好。
“后面族里老人说和着,他们才同意这边的房子给咱们,老二不出营养费,也不用抓去思想改造。”
余国志愤愤不平的说:“哼,老屋和现在这房子,哪一个不是用我血汗钱盖的?!
太便宜他们了。”
说完这话,他猛地转身,“不行,我得去给老二几巴掌,不然他们以为我是泥捏的,闺女任他们欺负!”
桂英在后面连喊几声都没叫住他,她跺跺脚,算了,让孩子她爹去发泄一下也好,免得老宅的一家子以为他们是泥捏的。
余国志冲进老屋,他进门后二话不说,当着他爹和后娘的面,把余国强从屋子里揪到院子里。
他将余国强掼在院子里,狠狠的扇了几巴掌踹了他几脚。
“既然你不会教孩子,那么我就教教你!”
赵秀花见余国志这么凶狠,顿时吓傻了眼。
余老顺从屋里冲出来,“你,你住手!”
村里几个跟着看热闹的几个年轻人,涌进院子,若有若无的挡住余老顺家里的人前面,等余国志出过气后,几人才上前将他拉开。
“国志哥,出出气就行了,把人打坏了,还得给药钱,不值当……”余国志临走前,脚蹬在老家的门槛上,瞪着余老顺义正言辞的说:“你们平常对我做什么,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们有封建思想歧视妇女,我坚决不能容忍,我要跟你们这样的封建家庭划清界线!”
说罢,他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余国志见瘦弱的大丫坐在凳上怯生生的望着自己。
自己长时间不回家,孩子跟他也生分了。
他心疼地把大丫搂进怀里,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给她。
“大丫,来吃糖,这是矿上发的大城市来的稀罕货。”
大丫小心的捧着糖,好奇地看了看,糖纸上有一只长耳朵的动物,她不认识。
余国志以为她不会吃,便细心的帮她把糖纸剥开,将里面的糖递给她。
大丫接过糖后没有吃,反而将糖凑到爹的嘴边。
余国志见大丫的这个举动后笑眯了眼,“大丫吃。”
“爹先吃。”
大丫坚持着。
余国志小心的咬了一小口,然后将余下的糖塞进大丫的嘴里。
香甜的奶味在大丫的口腔中弥漫开来,让大丫的心里一暖,她眯住眼,信赖的依偎在父亲怀里。
“爹,这糖真好吃。”
“嗯,等以后有机会,我多买一些,我闺女可以天天吃。”
大丫听后幸福的笑了,这就是有爹疼爱的感觉。
入夜后,余国志夫妇将大丫哄睡,俩人小声商量着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余国志这几年在矿上干的风生水起,去年底矿上组织的大会战,他因为表现出色升为青年突击队队长。
升了队长后,他的工资福利跟着涨了一些。
可这些事夫妻俩不敢在村里说。
没分家前,余国志的工资以及矿上发的福利,全被他爹把持着。
后娘养的孩子吃白馍喝热汤,李桂英母女却常常被虐待吃不上饱饭。
余国志知道后心如刀割,他早就想分家,也闹腾了几回。
可他是长子,乡里的规矩,长子不能分出去,他硬着闹分家,族里的老人不但戳他脊梁骨,还一个劲的上门劝说,让他几次都没成功。
这次他参加厂里会战,一个多月没回家,正好错开分家这件事情,现在顺利分了家,又顾全了名声,还真是意外之喜。
李桂英也很高兴,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对以后生活的安排。
余国志耐心的听着,“都依你,我手里还攒了些钱,明天咱们去镇上,置办你要的东西。”
“嗯。”
李桂英抿嘴笑了,她知道丈夫攒的有钱,却从不敢让他拿回来。
赵秀花那个老妖婆心黑着呢,这次要不是有妇女主任看着抬东西,自己的嫁妆都不一定能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