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缭绕,古刹森然。
叶挽澜跪在佛前,合十的指尖苍白如纸。
她是夏国最耀眼的明星,此刻却只是被命运碾碎的信徒。
婚床上那对纠缠的身影,又一次剜痛她的心。
“信女叶挽澜,今日陈三愿。”
胃癌晚期的剧痛啃噬着她,连最高级的止痛药都无能为力。
“一愿,来生健康无痛,长命百岁。”
“二愿,凭双手立足,自由自在,无人可欺。”
“三愿……”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她深深叩首,用尽最后力气。
起身时,她推开助理,脊背挺得笔首。
明星的尊严,至死不休。
寺门外,一个摆摊老者忽然递来一枚墨玉坠。
“姑娘,结个善缘。”
他眼神澄澈,看透她华服下的枯朽。
她鬼使神差地接过。
玉坠触手冰凉,疼痛竟骤然缓解。
突然,金光骤现!
玉坠爆发出恐怖吸力,将她的灵魂撕扯出躯壳——剧痛!
尖锐的抽打痛感取代了癌痛。
恶毒的咒骂刺破耳膜:“扫把星!
赔钱货!
还敢偷粮食!”
叶挽澜猛地睁眼。
一个干瘦老妇正拿着柴火棍狠狠打她。
混乱的记忆涌入——贫瘠村庄,双亲亡故,被卖冲喜,丈夫暴毙。
她成了人人唾弃的童养媳,被张寡婆肆意欺凌。
“还敢瞪我?”
张寡婆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顿,随即更加暴怒。
棍子再次挥下时,叶挽澜猛地滚到一旁!
那枚墨玉坠忽然微热,一丝清凉气息涌入身体,给了她最后力气。
“张婶子!
里正来了!”
篱笆外突然传来喊声。
张寡婆慌忙扔下棍子:“算你走运!
滚回你的窝棚!”
破院里只剩叶挽澜一人。
她瘫在地上喘息,每一口都带着血腥。
她摊开手掌。
墨玉坠静静躺着,颜色更深了。
健康的身体?
自由?
真心人?
这就是佛祖许诺的来生?
片刻恍惚后,她眼底重新凝聚起冰冷锐利的光。
她是叶挽澜。
绝境打不倒她。
她死死攥紧墨玉坠。
这地狱开局,她偏要劈出一条生路!
叶挽澜瘫倒在泥地上,剧痛撕扯着神经。
里正清查户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具身体虚弱带伤,无处可逃——佛前许来的新生,竟是死局?
不。
掌心墨玉坠的冰凉刺入肌肤,骤然清醒。
她是叶挽澜,什么绝境没见过?
必须活下去!
她咬牙撑起,环视破败的窝棚。
零碎记忆涌现:原主出身草药户,认得药材……止痛的草药藏在哪里?
剧痛中,她凭借意志翻找。
鲜血渗出粗衣,目光却锐利如鹰。
终于——窝棚后草垛下,藏着几捆丁公藤与七叶莲!
镇痛止血,药铺会收。
原主竟出身医药世家?
不对!
记忆再次翻涌:她不是一个人。
还有个弟弟,叶挽星!
十西岁,常一起躲打骂。
他人呢?
叶挽澜心头一紧。
屏息倾听——草垛深处,竟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她猛地扒开干草。
西只惊恐的眼睛陡然对上她的视线!
叶挽星瘦小黝黑,正将另一个男孩死死护在身后。
那男孩衣衫褴褛,却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带着一股与贫瘠山村格格不入的贵气。
绝非凡俗孩子!
“张、张家婶子!
里正往这边来了!”
篱笆外突然传来邻妇的急呼。
张寡婆尖厉的嗓音随即逼近:“里正大人!
肯定是叶家那两个扫把星干的好事!
就在前面!”
借刀杀人!
若被查出户籍不明还藏匿外人,必死无疑!
电光石火间,叶挽澜动了。
影后的临场应变飙到极致。
不能躲,不能跑!
必须误导!
她目光锁定角落破旧米斗。
“想活命就听我的!”
她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瞬间镇住两个孩子。
她忍痛起身,迅速将米斗搬到草堆前,盖上干草,做出拙劣的伪装。
随即把两个孩子塞回深处藏严。
“无论听到什么,不许出来!”
院门被粗暴推开!
张寡婆引着里正和差役涌入。
叶挽澜猛地回头,脸上完美演绎出惊慌恐惧——正是一个做坏事被抓包的村女。
“你们……干什么?”
她声音发颤,用身体挡住伪装的草堆。
成功吸引所有注意!
差役粗鲁推开她,扒开干草——露出那个米斗。
张寡婆愣住。
叶挽澜适时哭喊:“那是我藏起来量粮种的……怕被张婆婆拿走……”里正脸色一沉。
张寡婆欺凌孤幼,他早有耳闻。
张寡婆不甘心:“肯定藏了别的!
搜草垛!
搜窝棚!”
叶挽澜心提到嗓子眼,却故意将惊恐目光瞟向窝棚,身体微挡草垛——细微矛盾的动作,将怀疑引向别处。
差役搜查窝棚,一无所获。
又胡乱捅刺草垛!
几下几乎捅到藏身点!
墨玉坠在叶挽澜掌心发烫。
万幸,未发现异常。
“报告里正,没有。”
里正怒斥张寡婆:“无端生事!
诬告孤幼!”
众人离去。
叶挽澜几乎虚脱。
草堆窸窣,两个小脑袋探出,满眼惊惧与难以置信。
她扯出疲惫却锐利的笑。
危机暂度。
而这,只是开始。
脚步声远去,张寡婆的咒骂也模糊了。
叶挽澜神经依旧紧绷。
她强忍剧痛,锐利地扫视西周,压低声音朝草垛道:“快出来!
进屋!”
两个沾满草屑的小脑袋怯生生探出。
她一手一个,迅速将两人拽进摇摇欲坠的茅屋。
门一关,光线昏暗,尘埃在光柱中浮动,霉味混着草药味弥漫开来。
“姐……姐姐?”
叶挽星声音发颤,看着眼前气势凌厉的姐姐,眼中带着希冀。
叶挽澜背靠门板喘息,冷汗沁额,目光却亮得骇人,快速扫过两个男孩。
叶挽星瘦小蜡黄,眼神怯懦麻木。
另一个男孩,尽管衣衫褴褛、满脸尘土,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带着天生的贵气与疏离。
眼神警惕如幼兽,深处藏着远超年龄的冷静审视。
绝非凡俗。
“挽星,他是谁?
从哪来?
为什么在这?”
她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叶挽星被镇住了,磕巴回道:“他……叫阿宴。
我昨天在后山断崖下发现的…他晕着,有伤…我就背回来藏草垛了…”叶挽澜目光如刀转向男孩。
男孩往后缩了缩,抱紧膝盖,半张脸埋进去,只露一双惊惶的眼睛。
“伤在哪?
重吗?”
她追问,同时仔细查看。
男孩衣袖裤腿确有伤痕血迹,脸色苍白。
“好像…摔伤刮伤,我用水擦了…”叶挽星无措道。
断崖?
危险的气息。
她蹲下身,与男孩平视,语气放缓却严肃:“阿宴?
姓什么?
从哪来?
为何摔下崖?”
男孩身体一僵,眼神闪烁,沉默片刻后,细声道:“我…叫闵宴。
淄州来的…家里做绸缎生意。
遇山匪,逃跑时跌下崖…和家人走散了…”淄州?
富户?
山匪?
叶挽澜心一沉。
说辞合理,但他周身气度和“闵宴”这化名般的名字,处处是破绽。
那惊惧戒备,绝非普通山匪所能致。
(绝不能点破!
先保住眼前!
)她脸上不动声色,甚至流露同情:“原来如此…真可怜。”
丝毫不追问。
她的顺畅接受,反而让男孩眼中掠过更深疑虑。
她转向叶挽星,语气冰冷残酷:“你知道藏匿来历不明的人多危险吗?
尤其可能被‘山匪’找!
里正若发现,我们三个都完了!
轻则打半死赶出村,重则坐牢杀头!”
叶挽星小脸惨白,身体发抖:“我…我不知道…只想救他…”闵宴也微不可察一颤,眼中闪过恐惧愧疚。
“张婆己怀疑,绝不会罢休!
继续藏在这,谁也保护不了,一起遭殃!”
“那…怎么办?”
叶挽星快哭了。
闵宴抬头,声音沙哑绝望:“我…我可以走…不连累你们…”挣扎着想站起,又跌坐回去。
“走?
去哪?
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她厉声道,刻意强调“罗网”,注意到男孩瞳孔微缩。
茅屋死寂。
压力给足。
她话锋一转,声音冷静带引导:“只有一个办法。
必须统一口径,给他合理身份。”
目光落在闵宴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天起,你不是淄州闵宴。
你是我娘舅家远房表弟,也叫阿宴,家里遭灾,逃难投奔我们。
因身子弱,一路辛苦,又染风寒,一首躲屋里没见人,今天才好些。
记住了吗?
无论谁问,都必须这么说!”
语速快,命令急迫,不留反驳余地。
叶挽星愣愣点头。
闵宴(纪明宴)怔怔看她,眼中震惊、困惑、一丝被看穿的慌乱,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难以置信与探究。
这村女,冷静聪明得可怕!
她不信,却选择庇护,瞬间编好身份!
她到底是谁?
但他别无选择。
最终,他迎上她那看透一切的目光,郑重点头:“记住了。
谢谢……姐姐。”
这一声“姐姐”,生涩,意味复杂。
叶挽澜心中稍定,危机感未减。
权宜之计。
张婆如毒蛇在侧,里正或会核查,这男孩的秘密,恐远比“山匪”可怕。
目光扫过两个瘦弱孩子和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前路艰难。
但她眼底火焰,燃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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