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莱东村的野猪啊，真的超级大呢，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好多……”晓小枝坐在床边，两只手来回比划，略带夸张、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莱东村发生的事情。
而她讲述的对象，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子。
老头异常的瘦，仿佛就是在骨头上套上干瘪的一层皮，再加上时不时传出的沉重咳嗽声，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他的鬓发、胡须苍白如雪，脸上肉很少，两眼闪烁着精光，表情风轻云淡。
他的神态不像被病痛摧残过的样子，没有苦难，没有悲戚，就好像他的精神和身体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这个老头正是道羽的师父、晓小枝的爷爷——晓剑天。
此时正穿着一件宽松破旧的道袍，盘坐在床上，满脸慈爱地看着晓小枝讲故事。
“师父，药煮好了，来喝点吧。”
不一会儿，道羽走进房间，晓小枝也停住嘴。
他双手捧着药碗，小心地递给晓剑天。
晓剑天看着浑浊的药汤上倒映着自己干干瘦瘦的脸，竟一下子愣了神。
“咳咳……道羽，你跟我求仙学道多少时日了？”
晓剑天回过神来，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回师父，我自幼无父无母，是个流浪儿。
五岁与师父相遇，承蒙不弃，收我做弟子，想来己有十五年了。”
“嗯。”
晓剑天点了点头，随后再度开口。
“那么，对你来说，学习道法的意义是什么，能告诉为师吗？”
“这……”这个问题，道羽自己也没深入思考过，一时间显得有些局促。
但沉吟片刻后，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师父，弟子愚钝，没有主动思考过这么多。
小时候经常受人欺负，所以第一次见到师父时，心想如果我有师父一般的本领，便能够保护自己，逍遥自在了。
但自跟随师父游历西方，经历许多事情以后，我逐渐有了更多想法。
我得见民生疾苦、举事多艰，得见恶人寻事、妖祟横行，得见苍天不公、官府无情。
若未曾见，则不曾见；既己得见，难作未见。
故我希望能够继续扶危济困，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如此一来，弟子之道想必也能有所可道。”
“很好，很好。”
听见道羽的回答，晓剑天频频点头，脸上难掩欣喜满意之色。
“咳咳咳……”也许是心情过于激动，晓剑天突然猛咳起来。
“师父！”
晓剑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
随后一口气将药汤灌下，又轻咳了几下才缓过来。
“道羽，你可以出师了。”
沉默良久，晓剑天突然丢出这句话。
听闻此言，道羽立刻双膝跪地，抬头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道法高深，弟子所学亦浅，此时出师是否为时尚早？”
晓剑天面带微笑，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天资聪颖，道心稳固，有老夫年轻时的风范，就是太谦虚了。
我这辈子就你这一个徒弟，能不了解你的情况吗？
我己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剩下的就靠你自行领悟吧。”
“师父，可是……好了，别再多说了，难道离开为师你就什么也做不到吗？”
晓剑天突然严声厉色起来。
见师父态度如此坚决，道羽也不好再多言。
他站起身来，眼眶稍微有点湿润。
“不过。
出师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这是为师对你的最后一场考验。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自行还俗做个普通人去罢，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
晓剑天抚摸着胡子，颇为严肃地说出这件事。
“师父请尽管吩咐，弟子一定竭尽全力。”
“你可知道海上的蓬莱仙岛？”
“知道。
我记得师父以前说过，蓬莱岛过去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就在蓬莱镇东北面的海上。
每年六到九月份才会出现，出现时整座岛仿佛漂浮在水面上，被层层薄雾笼罩着。
听说总有些人试图乘船登岛，但无论几次都无功而返。”
“嗯，没错。
蓬莱岛是道家仙境，普通人自然难以到达。
莫说普通人，对于修为一般的道门子弟，这个地方也是危险重重。
我曾在岛上修炼过一段时间，记得岛中央坐落着一座三清庙宇。
最近正好是蓬莱岛现世的季节，为师的要求也不高，你到岛上去，拜拜三清，回来向我复命就行。”
“弟子谨遵师命。”
道羽双手抱拳，躬身回应道。
“诶诶，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臭爷爷，明知道有危险还让道羽哥哥去，还说什么失败了就别回来了。
不可以！
如果这样的话我也要跟着去。”
晓小枝在一旁听完师徒二人的对话，愈发不开心起来，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突然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她一下抱住晓剑天孱弱的身子，然后用手稍稍用力地拔了拔他的长须，以示***。
“诶疼疼疼……你这刁蛮丫头，道法学得如此不堪，如何能去得蓬莱仙境？
你们从小在我的庇护下长大，未曾独自面对过外边的世界。
倘若连这个任务都无法完成，我如何能将未来托付于他呢？”
道羽见到这个情形，也赶忙上前将晓小枝拉开。
“小枝，师父说的没错，这是我自己的任务。
我相信自己十几年来所学的本领，也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好吗？”
“可，可是……”晓小枝还想再说点什么。
可是看到道羽认真坚定的眼神，她撇了撇嘴，把话收了回去。
晓剑天见此，微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唉闺女儿长大了，为了心爱的道羽哥哥都不认亲爷爷咯。”
晓小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晓剑天尴尬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道羽你便早做准备吧。
蓬莱镇离我们住处并不远，明日早晨再出发也不迟。”
“是，师父。”
说罢，道羽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晚上十点左右，道羽正在自己床上打坐冥想，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
他打开房门，与月光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晓小枝精致白净的小脸。
他们西目相对，许久没有说话。
“啊，那个，道羽哥哥。
我做了几个你爱吃的煎鲅鱼饼，留着明天路上吃吧。
还有还有，这壶无花果酒是偷偷从爷爷珍藏的酒里拿的，我知道你爱喝酒，可也不能喝太多耽误事哦。
最后，这里边还有我做的一个护身符，但是第一次做感觉不太好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是晓小枝先反应过来，说明了来意。
道羽接过包裹，才从刚刚的美景中清醒过来。
“嗯，我很喜欢，谢谢。”
他脱口而出。
“没关系啦，早点休息哦。”
晓小枝也有些害羞，用两只小手托着发热的脸蛋，说完后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了。
道羽也回到自己床上，打开包裹，拿出小枝送的护身符仔细端详。
原来是用桃木枝削成的方形木牌，木牌顶部打了一个洞并用细绳绑住，正面隽刻着大大的“佑”，用红墨染上；反面则用细小的字刻着“小枝赠”。
道羽露出微笑，随即将护身符挂到脖子上，用内衣挡住，贴身放置。
接着他闭上双眼再度进入冥想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