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神台上,风雪凛冽。
羽嫣一身嫁衣立在万丈高台边缘,赤红的衣袂在凛风中猎猎作响,金线绣出的凤凰纹路本该在今日熠熠生辉,此刻却沾满了斑驳血迹。
她低头看向脚下,云雾缭绕间,是能令神明魂飞魄散的诛神渊。
身后传来喜庆的乐声,那是她与陌九离大婚的礼乐,从遥远的神殿飘来,虚幻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羽嫣,别任性了,快下来。”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羽昕,她的双生姐姐,正提着裙摆一步步走近。
羽昕身着伴嫁礼服,容貌与羽嫣有八分相似,可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此刻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姐姐…”羽嫣喃喃道,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为何要这样对我?”
就在三个时辰前,她满心欢喜地穿上嫁衣,准备嫁给倾慕千年的陌九离。
然而当她步入礼堂,看到的却是陌九离怀中依偎着的羽昕。
“妹妹,你终于来了。”
羽昕当时从陌九离怀中抬头,唇边凝着一抹浅笑,“我与九离情难自禁,本想等礼成后再告诉你…可你既然看见了,也好。”
羽嫣记得自己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一言不发的陌九离。
那个曾对她许下永生誓约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尊,此刻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闯入者。
“陌九离,你说句话。”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陌九离却将羽昕护得更紧了些,语气冰冷:“羽嫣,今日是你我大婚,何必闹得如此难堪?”
她闹?
羽嫣几乎笑出声来。
是谁在她大婚当日,与她的姐姐相拥在礼堂?
是谁毁了她期盼千年的婚礼?
随后的一切如坠噩梦。
羽昕突然倒地,口吐鲜血,指控羽嫣因妒生恨出手伤她。
在场的宾客,包括他们的父母海神尊夫妇,全都信了。
毕竟羽嫣“善妒”的名声,早就在羽昕若有似无的散布下,传遍了神界。
“嫣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父亲冰冷的目光如刀割在她心上。
“昕儿待你如此之好,你竟下此毒手!”
母亲抱着虚弱的羽昕,看她的眼神满是谴责。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陌九离。
他看她的眼神再无半点温情,只有浓浓的厌恶:“羽嫣,我原以为你只是任性,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今日起,你我婚约作废,我陌九离的妻子,只会是羽昕这般善良纯净之人。”
善良纯净?
羽嫣几乎要撕裂那颗还在跳动的心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纯净!
可她什么也没做。
因为她忽然看懂了羽昕眼中一闪而过的诡秘光芒,以及陌九离眼底那不自然的混沌。
是幻神媚功。
羽昕竟修习了这等禁术,操控了陌九离的心智!
她疯狂地想要揭穿这一切,可无人信她。
在众人眼中,她不过是个因爱生恨、陷害亲姐的毒妇。
于是她逃到了这里,神界唯一能让她彻底解脱的地方,传说中阴阳诛神台,一边是往生,一边是诛神台,能让神仙魂飞魄散。
“妹妹,听话,下来吧。”
羽昕又近了几步,声音越发温柔,“姐姐不怪你,九离也会原谅你的。
只要你认错,一切还可以挽回。”
羽嫣笑了,笑声凄厉,在风雪中传得很远。
她看着随后赶来的众人她的父母,几位神界长老,还有…陌九离。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仿佛她的生死不过是一场闹剧。
“挽回?”
羽嫣止住笑,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自我修为被废那日起,你们谁信过我?
当我灵脉被污,说是自己修炼走火入魔,你们谁调查过?
当我炼制的丹药毒害长老,明明是别人栽赃,你们谁为我辩白过?”
她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就变一分。
这些事,桩桩件件,原来早有端倪。
羽嫣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陌九离身上:“而你,陌九离,你曾说过信我永世,护我永生。
可羽昕只需几滴眼泪,几句谗言,你就将誓言尽忘!”
陌九离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休要胡言乱语,陷害昕儿一次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吗?”
羽嫣的心彻底死了。
她看着羽昕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得意,看着父母不耐烦的神情,看着陌九离冰冷的眼眸…原来,这神界,从未有她容身之处。
“今日,我羽嫣以神魂立誓……”她缓缓向后倒去,声音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若有来世,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羽昕,我愿你永世不得所爱!
陌九离,我愿你永生求而不得!”
“嫣儿!”
母亲终于露出惊慌的神色。
“拦住她!”
父亲大喝。
可一切都太迟了。
羽嫣如一片赤红的羽毛,坠向诛神渊。
风中隐约传来玉佩碎裂的声音,那是陌九离赠她的定情信物,九羽玉佩,在她坠落时被她扯下,掷向空中。
陌九离飞身上前,只来得及抓住一缕破碎的衣角,和半片碎裂的玉佩。
在羽嫣身影彻底消失的前一瞬,他看见她眼中不是仇恨,而是彻底的绝望与死寂。
那眼神如利刃,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心底。
同时,他嗅到一丝极淡却诡异的香气,幻神媚功的气息,来自身旁的羽昕。
一瞬间,某些被迷雾笼罩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
昨夜是羽昕端来合卺酒,说是羽嫣特意为他准备的…然后是一片混沌,今早醒来就看到羽昕在他身旁哭泣,说羽嫣因紧张婚前失眠,让她代为陪伴…“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陌九离喉中涌出,他想要追随那道赤影跃下,却被众人死死拉住。
诛神台下,羽嫣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一点点消散,千载修为化为乌有。
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刻,她仿佛听见天道一声叹息,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她最后一丝残魂,向着未知的远方飘去………二十一世纪,市中心医院。
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恭喜,是个千金!”
护士抱着新生儿笑道。
产床上虚弱的女子接过孩子,满眼慈爱。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