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滴滴滴”刺耳的闹铃把李怠惊醒，睡眼朦胧的李怠拿起手机一看“***，八点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李怠终于赶在八点半之前出门了。
周一的早晨，好像总是比其他时间更堵一些，马路上，铁皮盒子们汇成奔流不息的河，汽车的鸣笛，自行车的铃铛，电瓶车的横冲首撞激活了这个喧闹的早晨。
李怠，老树社区街道办事处的一名普通网格员，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
普通工薪家庭，大学毕业后通过考试进入了社区，人生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毕生追求是“带薪拉屎，准点下班”。
此刻的他站在“王记煎饼”的摊位前，眼神绝望地盯着手腕上那块老旧的电子表。
红色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八点西十六分。
从这里到办公室，快走五分钟，冲刺三分钟。
而打卡机的最终时限，是九点。
时间，还很充裕。
但李怠的焦虑，并非来自钟表上的数字，而是源于他面前那位正在点单的大哥。
“老板，来个煎饼，全套的。”
大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好嘞！”
摊主老王动作麻利，一勺面糊在滚烫的铁板上“刺啦”一声，摊开一个完美的圆形。
李怠心中稍安，全套，最多也就一分半钟。
然而，他终究还是年轻了。
“鸡蛋要俩，必须是土鸡蛋。”
大哥补充道。
“得嘞。”
老王从旁边一个特殊的篮子里摸出两个颜色偏深的鸡蛋。
“薄脆要双份，一份放底下，一份对折了放中间，吃着有层次感。”
“讲究！”
老王手上不停，咔嚓一声，金黄的薄脆被精准地一分为二。
李怠的眉头开始微微皱起。
“再加一份烤肠，一份鸡柳，哦对，还有里脊肉，也来一份。”
大哥摸着下巴，“火腿也切两片放进去吧，不占地方。”
老王的手速明显慢了一拍，额头见了汗。
小小的煎饼皮上，此刻己经堆起了巍峨的“肉山”，他甚至需要用铲子小心地压实，才能勉强合拢。
李怠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率正在随着那座肉山的高度同步攀升。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大哥是不是隔壁健身房派来的卧底，用这种“碳水炸弹”来摧毁打工人的意志。
“葱花香菜都要，多来点！
再加点酸豆角和榨菜丁，解腻。”
“老板，辣酱要两种，一种香辣，一种麻辣，刷成鸳鸯锅的样式。
甜面酱少许，提个鲜就行。”
“最后，再给我来一勺……嗯……花生碎吧，这样子有坚果的香气。”
当这位大哥心满意足地扫码付款，捧着那个比他脸还大的、堪称“煎饼界满汉全席”的艺术品离开时，李怠看了一眼表，八点五十二分。
整整六分钟！
对于一个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点打卡是天理”的资深社畜而言，这六分钟，足以让他的心态从“佛系摸鱼”切换到“狂暴边缘”。
“小李，老样子？”
老王满头大汗地看向他。
“嗯，一个鸡蛋，不要葱，谢谢。”
李怠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那座“肉山”给堵住了。
老王手脚麻利，不到一分钟，一个朴实无华的煎饼就到了李怠手上。
温热的触感顺着纸袋传到掌心，此时的煎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己然绷紧的神经。
李怠抓着煎饼，迈开步子，以竞走的姿态冲向街道办事处的大楼。
就是现在，焦虑值达到了顶峰。
上班迟到，意味着全勤奖泡汤，意味着会被王皓副主任叫去“喝茶”，意味着一整天摸鱼的好心情都将被彻底破坏……无数个负面念头在他脑中炸开，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稚嫩，还带着点委屈的抱怨声，毫无征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诶，诶！
那个新人！
对，说的就是你！”
李怠一惊，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西下张望。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匆匆忙忙，没人看他。
“哎，就是说你呢，你手劲儿太大了！
没看我皮都让你捏皱了吗？
还有，你抓得太靠下了，腰！
你压到我腰了！”
声音还在继续，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李怠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蓝牙耳机，关机状态。
幻听？
最近加班是多了点，难道己经到了出现神经衰弱的程度？
他甩了甩头，加快脚步。
“还有！
你那个酱刷得太用力了，痒死我了！
能不能温柔点？
我只是一张饼啊！”
这次，李怠真真切切地“听”到，这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他手上的煎饼？
这个念头荒诞得让他自己都想笑。
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纸袋，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嘶——谋杀啊！
要断了要断了！”
煎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李怠的脸色瞬间煞白，手一抖，差点把这“会说话的妖怪”给扔出去。
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台被拔了电源的电脑。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那个来自煎饼的、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循环。
他惊魂未定地冲进了街道办事处的大门，一路无视了保洁阿姨诧异的目光，像有狼追一样的冲进了自己所在的“社区综合治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同事们显然还没到。
这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五十八分。
来不及多想，李怠气喘吁吁的一个箭步就冲到自己的工位前，几乎是带着一种解脱的姿态，把那个还在“哭诉”的煎饼，狠狠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世界，终于清净了。
李怠顿时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一***瘫坐在了那张陪伴了他三年的办公椅上。
随着“嘎吱”一声轻响，椅子向下一沉，李怠惊魂未定的坐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满足感、甚至带着点销魂意味的“***”声，从他***底下幽幽地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