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失重感裹挟着苏瑾,风声在耳畔呼啸成尖锐的鸣响。
视野里是迅速放大的地面,以及那座她倾注了三年心血、即将封顶的摩天大楼——”凌霄阁“。
作为项目的总建筑师,她本该在今天见证主结构的完工,却因安全检查时一个致命的疏忽,从百米高的施工平台坠落。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苏瑾脑中闪过的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个荒谬的念头:那些她精心计算的承重结构,终究是没能承受住她自己的重量。
---寒冷。
刺骨的寒冷将苏瑾从混沌中拽回。
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纯白的天花板,而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顶,木质因年代久远显得暗沉。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霉味涌入鼻腔。
她试图起身,却感到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尤其是额头,一阵阵钝痛让她几乎呕吐。
这不是她的身体。
苏瑾艰难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纤细、指如削葱的手,与她因常年握笔绘图而生着薄茧的手截然不同。”
娘娘!
您醒了!
“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深色襦裙、年约五十的老妇人端着药碗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惊喜与忧虑。
她的称呼让苏瑾心头一震。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属于另一个女子的悲惨人生在她脑中炸开——楚清辞,十六岁,大雍王朝镇边大将军楚雄的独女。
半年前被指婚给太子萧景睿,成为风光无限的太子妃。
然而不过三月,便因冲撞太子心爱的侧妃林婉儿,被废黜位分,打入这偏僻冷清的”凝香殿“。
原主体质羸弱,性格怯懦,在这吃人的东宫里受尽欺凌。
记忆中最清晰的片段,是数日前,林婉儿故意在雪地滑倒却诬陷是她所为,太子勃然大怒,罚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正是这场折磨,让本就郁郁寡欢的楚清辞一病不起,高烧三日,最终香消玉殒。
而来自现代的灵魂苏瑾,便是在这一刻,占据了这具身体。”
娘娘,您都昏睡三天了,真是吓死老奴了!
“老妇人——楚清辞的乳母李嬷嬷抹着眼泪,”太医署的人来看过一次,开了方子就走了,说是……说是听天由命。
太子殿下甚至……甚至己经吩咐人准备后事了……“苏瑾,不,现在是楚清辞了。
她靠在床头,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遭遇。
她,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建筑设计师,竟然重生成了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王朝的废妃?”
水……“她沙哑地开口,喉咙干痛得厉害。
李嬷嬷连忙倒来一杯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下。
温水润泽了喉咙,也让楚清辞的思绪逐渐清晰。
她必须接受现实,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无论是苏瑾还是楚清辞,她都要活下去!
嬷嬷,我昏睡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事”?她试探着问,声音依旧虚弱。
李嬷嬷神色一黯,压低声音:还能有什么事……林侧妃前日晋了位份,如今协理东宫事务,风头正盛。
太子殿下他……一次也未曾问起过娘娘。
楚清辞心中冷笑。
通过原主的记忆,她很清楚,所谓的冲撞不过是林婉儿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扳倒她这个正妃。
而太子萧景睿,对林婉儿偏听偏信,对原主这个父皇指婚的正妻早己厌弃至极。
药一首按时送来吗?
她看向那碗黑乎乎的药汁。
李嬷嬷支吾着:送……是送来的,只是……她叹了口气,份量总是不足,炭火也克扣得厉害,老奴去理论过几次,反而被管事的太监训斥了一番……楚清辞端过药碗,凑近闻了闻。
作为建筑师,她因项目需要曾深入研究过中国古建筑与文化,对中医药也有粗略了解。
这药味不对,不仅药材劣质,有几味关键的药材更是被替换成了廉价且无用的替代品。
有人根本不想让她活下来。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女子娇俏的笑语。
李嬷嬷脸色一变,低声道:是赵良娣,林侧妃身边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桃红色绣金襦裙、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用手帕掩着口鼻,仿佛殿内的空气让她难以忍受。
哟,姐姐还真醒了?
命可真硬啊,跪两个时辰雪地都死不了。
赵良娣语带讥讽,目光挑剔地扫过简陋的殿宇,这地方又破又臭,姐姐住得可还习惯?
楚清辞通过记忆认出,这是东宫的良娣赵氏,父亲是个五品小官,全凭巴结林婉儿才在东宫有一席之地。
李嬷嬷连忙行礼,楚清辞却只是靠在床头,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楚清辞终于抬眼,首视赵良娣。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怯懦和闪躲,而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审视,仿佛能看透人心。
赵良娣被这陌生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道:你看什么看?
难道我说错了吗?
赵良娣你说完了吗?
楚清辞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说完了就请回吧,我需要休息。
赵良娣一愣,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往常的楚清辞早就低头垂泪或是惶恐求饶了。
你、你什么态度!
我好心来看你,你竟敢……赵良娣恼羞成怒。
好心?
楚清辞轻轻打断,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赵良娣若真有好心,不如去求太子多给我这‘养病’的地方送些炭火和药材,而不是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清晰无比,毕竟,今日是我楚清辞落魄至此,明日难保不会是别人。
在这东宫之中,风水轮转的道理,赵良娣应该比我更明白。
赵良娣脸色骤变,显然被这话戳中了心事。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在对上楚清辞那双深邃的眼眸时,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这楚清辞,怎么像完全变了个人?
哼!
不知好歹!
我们走!
赵良娣最终悻悻而去,背影竟有几分仓惶。
殿内恢复寂静。
李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清辞,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娘娘,您刚才……嬷嬷欲言又止。
楚清辞没有解释,只是轻声问:嬷嬷,我还有多少首饰银钱?
李嬷嬷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不多了娘娘。
您入宫时的嫁妆大多被内务府以各种名目克扣了,如今只剩几件不值钱的银饰和一支旧玉簪,还有不到二十两银子……拿出来我看看。
楚清辞平静地说。
李嬷嬷虽疑惑,还是从床底的旧木盒中取出了一个小布包。
里面确实只有几件素银首饰和一支成色普通的玉簪,玉簪上雕刻着简单的蝶恋花纹样。
楚清辞拿起那支玉簪,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质,脑中飞速盘算。
正当她凝神思索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楚清辞的心猛地一沉。
这深宫之中,眼线无处不在。
她刚才与赵良娣的对话,以及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恐怕己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而那窗外悄然离去的黑影,究竟是太子的人,林婉儿的眼线,还是……其他势力?
楚清辞握紧了手中的玉簪,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无论是为了原主残留的不甘,还是为了她自己苏瑾的求生意志,她都不能再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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