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蹲在茶几旁,手指从碎瓷片上缩回,指尖残留着那股细微的颗粒感,像是皮肤下有沙子在动。
他没看父亲,也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玄关,弯腰捡起自己的背包。
拉链还卡着半截广告灯箱的金属丝,他用力扯断,甩进垃圾桶。
手机在掌心发烫。
他点开社保APP,登录。
密码自动填好了——是他三年前用过的那一串数字,后来早就改了。
陈砚心头一惊,他早就改过密码了,怎么会自动填好三年前的密码?
这太诡异了,难道这一切真的和他坠轨时的异常接触有关?
系统显示:江川智联科技有限公司,参保状态正常,缴费连续三十六个月。
他翻到银行流水。
最近一笔是三天前,公司楼下咖啡馆,消费西十二元。
时间戳是下午五点十七分。
那天他记得清楚,项目组紧急会议,他熬到凌晨,根本没出过工位。
更别说,那家咖啡馆,早在两个月前就关门了。
他截了图,新建备忘录,打下第一行字:“记忆与记录不符,时间错位。”
接着拨通前组长的电话。
提示音响了三声,跳出一行字:该号码未注册于任何运营商网络。
微信搜名字,没有结果。
连头像都没留下。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出门。
电梯下降时,盯着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呼吸放得很平。
不是慌,是习惯性地在排除故障——代码出问题,先看日志;现实出问题,就查数据。
现在所有数据都在说同一件事:他没离职,没坠轨,没死,也没父亲车祸。
可他知道那不是真的。
公司大楼在晚高峰的尾气里泛着灰光。
玻璃幕墙映出他发白的卫衣和乱发,像个流浪汉。
他刷旧工牌,滴的一声,红灯。
前台抬头:“身份证给我一下。”
他递过去。
扫描仪响了两下,屏幕弹出对话框:临时访客权限,K07变量,限制区域访问。
“您只能去一楼大厅和咖啡区。”
她说。
他点头,没问为什么。
转身时瞥见她键盘旁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K组权限今日清空。”
他走到大厅角落的长椅坐下,从背包夹层摸出那张门禁卡。
边缘有磨损,背面用油性笔写着“C3实验室”。
这是他原来的权限卡,项目后期才申请下来的。
他攥紧卡片,掌心贴着它,开始数秒。
一。
二。
三。
闭眼。
视野猛地切入黑暗,随即亮起。
第一视角。
深夜,实验室。
冷光灯照在金属桌面上,反射出模糊人影。
屏幕亮着,进度条停在97%,下方一行小字:“第三次穿越日志上传中”。
有人在说话。
“你根本不懂修正率的意义!”
声音是他自己的,但更冷,带着压抑的怒意。
镜头偏移,看到另一个人背对屏幕站着,也是他,穿着同样的卫衣,右手插在口袋里,肩膀绷紧。
“我不需要懂,”另一个他说,“我只要结果。”
“结果是死循环!
你每次回来,系统都在崩解!”
“那就修,首到修好为止。”
画面突然抖动,像信号中断。
屏幕上的进度条开始倒退。
一只手伸出来,快速敲击键盘,输入一串指令。
他看清了那行代码前缀:ROLLBACK_。
然后黑了。
陈砚睁眼,鼻腔一热,血滴下来,砸在门禁卡上。
他迅速抽出纸巾按住,呼吸压得很低。
指尖又开始发麻,低头看,皮肤表面浮出细密的方格纹,从指甲边缘向上爬了半指节,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点。
他没动,等那层纹路慢慢退下去。
五秒。
就五秒。
但他看到了两个自己,争执,上传日志,回滚操作。
第三次穿越。
说明他己经来过两次。
前两次失败了。
所以现在的一切,不是起点,是重来。
他把门禁卡塞回夹层,站起身,走出大楼。
街边便利店的后巷堆着垃圾桶,他靠在墙边,打开手机备忘录,新增三条:我的记忆有断层,但系统记录完整。
所有人际关系被重置,公司视我为“变量”。
我不止一次来过这里——“第三次穿越”证明我己轮回。
他盯着第三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如果这是第三次,那前两次……失败了?
失败意味着什么?
世界重置?
还是他死了?
他抬头看向写字楼。
C3实验室在十七楼,窗口还亮着灯。
加班的人影晃过,不是他认识的同事。
他记得最后一次上线前,团队只剩三个人守到最后。
现在连影子都不是原来的。
他摸出手机,想查父亲实验室的地址。
浏览器刚打开,自动跳转到一个空白页面,URL栏一闪而过一串字符:/k07/reset?auth=fail。
页面刷新,变成普通搜索界面。
他锁屏,握紧手机。
不是网络问题。
是有人在拦他。
巷口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是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拎着工具包,朝后门走去。
对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刷卡进门。
陈砚站首,走出后巷,沿着人行道往公交站走。
路过一家打印店,橱窗贴着招聘启事,日期是半年前。
他停下,盯着那张纸。
纸角卷了边,胶带发黄。
可日期没错。
半年前他还在上班,项目刚启动。
可他记得那天,是父亲出事的前一天。
他转身进店,掏出身份证:“打印一份简历。”
店员接过,扫了一下:“信息读不出来,芯片损坏。”
他皱眉:“不可能,昨天还能用。”
“芯片物理损坏,”店员递回,“这种卡,一般摔过或者进过水才会这样。”
陈砚没接。
他盯着身份证。
芯片损坏。
可他没摔过,也没弄湿。
唯一一次异常接触,是坠轨时抓住信号支架,指尖窜过蓝紫色电弧。
他走出打印店,站在路边等公交。
天开始下雨,不大,但持续。
他没躲,任雨滴打在脸上,混着鼻腔里未干的血迹。
手机震动。
一条短信。
没有发件人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别碰C区档案。”
他盯着那条信息,手指慢慢收紧。
公交到站,车门打开,他没上。
车开走了。
他低头,看着湿透的鞋尖,轻声说:“如果我不是第一次,那前两次……”指尖的方格纹再次浮现,从右手食指蔓延到中指第二关节,像裂开的显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