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孟府门前车马喧嚣。
鎏金聘礼从正堂一路摆到照壁,红绸覆盖的箱笼上镶嵌着东海明珠,在晨曦中流转着炫目的光华。
然而这份煊赫之下,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辰时刚至,摄政王府的仪仗己至门前,玄甲侍卫分列两侧,肃杀之气与满园春色格格不入。
孟怀瑾躬身立在正堂中央,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偷眼打量端坐主位的晏泽尘——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仿佛不是来下聘,而是来宣判。
“小女自幼体弱,性情怯懦,恐怕……”孟怀瑾斟酌着词句,却在触及对方眼神时戛然而止。
“本王的王妃,”晏泽尘缓缓抬眼,目光如利刃刮过孟怀瑾的脸,“何时轮到外人置喙?”
孟怀瑾的笑容僵在嘴角,连声道:“王爷说的是。”
恰在此时,后院传来一阵骚动。
孟怀瑾正要呵斥,却见晏泽尘倏然起身。
茶盏被衣袖带翻,滚烫的茶水泼在他手背上,他却浑不在意,径首穿过月洞门往后院走去。
梨花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落了满地。
孟知颜正踮脚去够高处一枝开得最繁的花枝,月白裙裾在风中扬起柔软的弧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孟知颜浑身一颤,险些跌坐在地。
那道月牙形的疤痕被他握在掌心,力道重得让她吃痛。
“三日后卯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摄政王府的花轿会停在朱雀大街。”
他的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那道旧疤,语气森冷:“敢逃,本王便诛你孟家九族。”
“为什么?”
她仰起脸,眼中满是困惑与不甘,“王爷为何偏要娶我?”
“因为这道疤。”
他忽然逼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像极了本王的一位故人。”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孟知颜下意识地后退,却被牢牢禁锢在原地。
“记住了?”
他俯身,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语,“你的命,从今日起便是本王的。”
三日后,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朱雀大街。
十六抬花轿上缀满金铃,随着轿夫的步伐叮当作响。
孟知颜端坐轿中,指尖紧紧攥着药囊。
那里装着母亲留下的半卷针灸经,还有她这些年来悄悄研制的各种药物。
此刻的楚府屋顶,一道窈窕的身影正举着千里镜观察送亲队伍。
“看清那些轿夫的脸。”
楚瑶放下千里镜,对身后的黑衣人道,“都是他的心腹死士。”
与此同时,谢府的书房内,谢辞正对着一张机关图纸凝眉沉思。
楚妙端着药盏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听说摄政王为了这位王妃,连西域进贡的夜明珠都送去了孟府。”
“不止夜明珠。”
另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凌风大步走进,“楚瑶,你的人查到什么?”
“有趣得很。”
楚瑶轻笑一声,“这位孟小姐,似乎并不简单。”
花轿落地时,晏泽尘亲自上前掀帘。
红盖头下,孟知颜的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别怕。”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竟难得地缓和了几分,“有本王在。”
拜堂时,孟知颜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晏泽尘伸手扶她起身时,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冷汗。
“怕本王?”
他低声问道。
孟知颜猛地抽回手,却不慎撞倒了供桌上的烛台。
火苗瞬间窜起,眼看就要燎到她的嫁衣。
晏泽尘猛地将她拽入怀中,玄色衣袖扫过,火苗应声而灭。
“别找死,”他贴着她的耳垂,近乎呢喃,“你的命现在是本王的。”
新房内的红烛燃到三更天。
孟知颜蜷缩在床角,听着门外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晏泽尘迈步进来。
他解下腰带随手扔在榻上,金属搭扣撞击发出的声响令她浑身一颤。
他突然俯身,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本王知道你藏了东西。”
她的手死死按住腰间的药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拿出来。”
他的拇指撬开她的唇齿,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是她刚才紧张时咬破的舌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支穿云箭破窗而入,精准地钉在床柱上。
箭尾系着一张字条,墨迹未干:“寒潭旧案,你不配忘了。”
晏泽尘注视着那张字条,忽然低笑出声。
翻身之际,胸前的伤口撕裂开来,血色很快浸透了玄色衣袍。
“看来,”他舔去唇边的血迹,“有人不愿你做这个王妃。”
趁着这个间隙,孟知颜迅速摸出枕下的匕首——那是她从母亲的针灸经里拆出的银柄短刃。
她将刀刃抵在自己颈侧,声音都在发颤:“放我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晏泽尘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腕上,忽然想起十年前母亲最后沉入冰湖时的眼神。
“想死?”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迫使刀尖转向自己胸前。
“往这里扎,”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方能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