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那日，孟知颜穿着银红蹙金宫装端坐轿中，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药囊的系带。
她知道孟怀瑾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位父亲最恨别人掌控他的棋子，而她如今成了摄政王的人，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果然，刚跨进孟府门槛，凌厉的鞭风就己迎面袭来。
孟怀瑾立在正堂台阶上，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你竟敢用假死药糊弄为父！
以为攀上摄政王便能摆脱掌控？”
孟知颜被这一鞭抽得踉跄跪地，脊背上的宫装应声裂开一道血痕。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声咽了回去——母亲临终前说过，在这吃人的深宅里，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还敢嘴硬！”
孟怀瑾夺过管家手中的紫檀木鞭，扬手又要挥下：“今日非要教你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
鞭梢即将落下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倏然挡在她面前。
晏泽尘单手攥住鞭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竟生生将那坚实的鞭柄捏得开裂：“孟丞相，”他的声音比北境的寒冰更冷，“打狗，也要看主人。”
孟怀瑾气得浑身发抖：“她是老夫的女儿！”
“从她踏进摄政王府那刻起，”晏泽尘打横抱起孟知颜，她的血染红了他玄色的肩头，“她便只是本王的王妃。”
回府的轿辇里，孟知颜蜷在他怀中，听他熟练地用匕首划开她被鞭子抽破的衣衫。
“这是……”她望着他胸前那道狰狞的旧疤，忍不住轻声询问。
“三年前北境之战，”他咬着布条为自己包扎，“敌军主将的毒箭从这里贯穿。”
他指了指左胸的位置，“与你昨日所刺之处，仅差一寸。”
孟知颜忽然伸手，轻轻按住他胸膛的伤痕：“疼吗？”
晏泽尘身形明显一顿。
自十年前母亲沉入冰湖那日起，再无人问过他是否疼痛。
“下次若要刺，”他突然覆上她的手，力道加重，“该瞄准这里。”
他引导她的手指移向自己的心脏，“莫要再手抖。”
是夜，孟知颜在他书房中发现一处暗格。
里面整齐码放着泛黄的卷宗，最上方赫然写着"寒潭旧案"西字。
她刚翻开第一页，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
“滚出去。”
晏泽尘的声音淬着寒意。
她却反手攥住他的衣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迎上他的目光：“王爷娶我，可是因我肖似大长公主？”
暗格中漏进的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庞，映出眼底深藏的恐惧。
他猛地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再多言一字，本王便让孟府上下血染长街！”
窒息感阵阵袭来时，孟知颜却忽地笑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柔地触上他眼角的泪痣——那是与母亲一般无二的位置。
“王爷，”她的声音轻若叹息，“您在畏惧什么？”
他骤然松手，踉跄着后退。
暗格中的卷宗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画像飘至她脚边——画中人身着月白襦裙，发间别着的珍珠步摇，与她今日的妆扮别无二致。
散落的卷宗中，有一页详细记载着靖国长公主晏怀瑾的体貌特征，其中特别提到了左手虎口的月牙形疤痕。
晏泽尘俯身拾起那张画像，指腹反复描摹着画中人的轮廓。
“你不懂。”
他忽然疲惫地闭上双眼，“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亡。”
孟知颜俯身拾起另一份文书，上面记载着沈医女——也就是孟知颜的生母，曾在长公主遇害前为其诊治。
而那张画像的背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一行小字："瑾姊知我必死，托付针灸经与***。
若他日见到手带月牙疤的女子，务必护其周全。”
她怔怔地望着那句嘱托，忽然明白了什么。
“王爷，”她轻声说道，“或许我们可以……互相扶持。”
他抬眸看她，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但愿你不会后悔。”
窗外月色渐隐，书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胁迫与畏惧，而是某种更为复杂的情愫在悄然滋生。
而此时，远在城西的暗香楼内，楚瑶正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棋子己经动了。”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