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青云山,踏入清河市,严若菲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里指的是“清静”。
城市的喧嚣像一张无形的网,裹挟着汽油味、快餐香水和无数纷杂的欲望,扑面而来。
小师妹明月看什么都新鲜,眼睛瞪得溜圆;三师兄青玄则职业病发作,盯着路人的面相喃喃自语“印堂发黑,恐有破财之灾……唉,可惜没机会上前推销”;二师姐赤练眉头紧锁,周身气压低得吓人,仿佛随时可能一道雷劈了堵车的长龙。
师命难违,铜钱示警,但这偌大的城市,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落脚点,成了首要问题。
在严若菲“省钱、低调、能快速展开工作”的三项基本原则指导下,大师兄玄素发挥奇门遁甲特长,愣是在老城区一个闹中取静的角落里,相中了一处待租的二层小楼。
小楼前身似乎是个倒闭的心理咨询室,门脸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心灵港湾”字样。
位置绝佳,背靠一个小公园,算是有点“藏风聚气”的意思,关键是租金便宜得像是白送。
“此地虽无灵脉,但气场还算干净,稍加布置,可作临时据点。”
玄素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一脸沉稳。
赤练抱臂冷哼:“干净?
我看是冷清得连鬼都不愿意来。”
“二师姐此言差矣,”青玄立刻掏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通打,“此地人流虽少,但正因如此,租金低廉,性价比极高。
只要我们稍作宣传,打出名气,何愁没有……呃,客户上门?”
他差点把“冤大头”三个字说出来。
西师姐白芷己经温柔地开始规划:“一楼可以作接待和问诊区,二楼休息。
我带了清心香的配方,可以净化空气,让来访者放松心情。”
明月则兴奋地指着空荡荡的门口:“我们可以挂个新牌子!
叫……叫‘青云事务所’怎么样?”
严若菲看着这群己经开始自主规划的“员工”,揉了揉眉心。
行吧,总比露宿街头强。
于是,在严观主“简单收拾一下就行”的指示下,青云观驻清河市办事处,以惊人的效率成立了。
简单是真的简单。
牌子是大师兄找了块木板亲手刻的——“青云咨询”。
字迹端正,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板。
门口被二师姐“顺手”布下了一个简易的警示阵法,美其名曰“防小人”,效果是心怀恶意者靠近会莫名心悸。
内部陈设更是集百家之长:三师兄不知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一套瘸腿的桌椅,西师姐用素净的布幔隔出了问诊区,小师妹贡献了她最喜欢的卡通抱枕摆在唯一的破沙发上。
而严若菲,只是默默地在二楼朝东的房间窗台上,摆下了一个小小的香炉,插上三炷清香。
青烟袅袅,算是给这红尘俗世扎下了一个小小的道锚。
开业第一天,风平浪静,门可罗雀。
只有隔壁便利店老板好奇地张望了几眼,被二师姐赤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严若菲乐得清闲,躲在二楼研究那枚偶尔还会微微发热的铜钱。
第二天,依旧无人问津。
三师兄青玄坐不住了,拿着他的八卦盘在门口转悠,念叨着是不是风水有问题,需不需要做个收费的风水调整项目。
第三天下午,就在严若菲考虑是不是要主动出去“揽活”时,咨询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头发油腻,浑身散发着一种长期失眠的焦虑感。
他眼神游移,带着几分怀疑和惊恐,扫过这寒酸到堪称简陋的“咨询室”。
“请……请问,”他声音沙哑,“这里……真能解决……那种问题吗?”
正在擦拭桃木剑的严若菲动作一顿,抬眼望去。
柜台后,三师兄青玄瞬间切换成职业假笑,迎了上去:“这位先生,面相带煞,似有秽物缠身之兆啊!
本咨询室开业大酬宾,基础咨询只需……”他话没说完,那年轻人就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大师!
救救我!
我……我好像撞鬼了!
它……它天天晚上都来找我!
说我拿了它的东西!”
青玄被拽得龇牙咧嘴,还不忘业务:“别急别急,慢慢说,我们按流程收费,驱邪除魔套餐现在预订可享九折……”严若菲放下桃木剑,缓步走下楼梯。
铜钱在怀中,似乎又不易察觉地温热了一下。
她看着那几乎要崩溃的年轻人,又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师兄师姐们,心中叹了口气。
得,第一单“业务”,来了。
清静日子,果然遥遥无期。
“坐下,慢慢说。”
严若菲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青云咨询,专业处理各种非常规事件。”
她的下班之路,看来注定要在这红尘滚滚中,一路“加班”到底了。